那青铜鱼龙一口惨白寒气喷出,黑葫“咔嚓嚓”瞬间裹了层厚冰,悬在半空像个冻僵的秤砣。张仪騫騫只觉得一股子透心凉的寒气顺著那冥冥中的联繫,针扎似的钻进脑仁儿,悟空残魂的咆哮和辩机和尚的念经声儿都打了个哆嗦。
“哎哟喂!我的葫芦!”张仪騫騫心疼得直抽抽,这宝贝疙瘩跟著他走南闯北,还没吃过这么大瘪。
寒气余波未散,颳得人脸上生疼,小十六那半块掉地上的胡饼更是冻得梆硬,活像块石头。鱼龙那双冰蓝色的“灯笼眼”转向小十六,透著一股子…怎么说呢,不是看猎物的凶光,倒像是长安西市胡人馆子里伙计盯著刚出炉的胡麻饼——馋!
“吼——!”
又是一声闷雷似的咆哮,震得洞顶直掉渣。鱼龙那磨盘大的脑袋带著破风声就朝小十六杵了过来,腥风裹著水银味儿,熏得人脑壳发晕。
“十六郎!点心来了!”林晴儿嘴里喊著俏皮话,手上可不慢。铜钱蟒鞭“呜”地一声甩出,这回不抽硬邦邦的鳞片了,专奔鱼龙那冰焰燃烧的眼窝子去!鞭梢的五帝钱带著破邪金光,“噗”地一下,还真让它给捅进去了!
“嗤啦——”
一股子烧糊了的怪味儿瀰漫开来。那冰焰眼窝子被铜钱鞭搅合,火焰猛地一缩,鱼龙吃痛,巨大的头颅猛地一甩,硬生生把鞭子给绷直了!林晴儿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传来,整个人被带得双脚离地,惊呼著就朝那布满利齿的巨口飞了过去!
“晴儿!”秦劲眼珠子都红了。这莽汉也不管什么章法了,怒吼一声“日你先人!”,双手抡起他那崩了口子的横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招力劈华山,朝著鱼龙脖颈后头那看著像是关节连接处的青铜鳞片缝隙就剁了下去!
“鐺——啷啷啷!”
火星子跟过年放烟似的爆开一大片!刀是好刀,秦劲的力气也够足,可惜那青铜鳞片比长安城防营的甲冑还厚实。刀身被震得“嗡”一声哀鸣,那米粒大的缺口瞬间扩大成黄豆粒儿!秦劲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个人被反震得倒飞出去,“咚”地一声撞在洞壁上,差点背过气去。
“秦大哥!”郑清梧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十指在琵琶弦上猛地一划!
“錚——嗡——!”
不再是《十面埋伏》的杀伐之音,而是《秦王破阵乐》里最激昂的那段“破阵”乐章!音波凝成实质,如同无数无形的铁骑,带著堂皇正气,狠狠撞向鱼龙的后脑勺!
“嗷呜——!”
鱼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趄趄,像是被无形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焰剧烈晃动,连带著咬向林晴儿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就是这半拍,给了玉真公主机会!
“孽障!休得放肆!”玉真公主清叱一声,手中拂尘白光暴涨,万千银丝如同活过来的白龙,“唰”地一下缠住了鱼龙甩动的脖颈!银丝上清光大放,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死死勒进了那坚硬的青铜鳞片缝隙里!鱼龙痛得疯狂甩动头颅,想要挣脱,一时间竟与玉真公主僵持不下。林晴儿趁机腰身一拧,险险落地,连滚带爬地躲开,脸色煞白。
张仪騫騫趁此空档,忍著识海翻腾和手臂剧痛,猛提一口丹田气,佛魔之力在右臂经脉里横衝直撞,狠狠朝那冻成冰疙瘩的黑葫一招!
“给老子——开!”
“嘭!!!”
包裹著黑葫的厚冰轰然炸裂,冰渣子四溅!脱困的黑葫光芒黯淡,葫身上那吞噬邪秽留下的墨绿纹路却像受了刺激,骤然亮起!一股狂暴的、混合著先前鬼市邪秽的阴寒气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顺著张仪騫騫的召唤,化作一道混杂著暗金、赤红和墨绿的粗大光流,不再是喷射,而是“轰”地一声,狠狠砸向鱼龙那颗被拂尘缠住的狰狞头颅!
这一下,结结实实!
“咚——!!!”
一声闷响,如同天鼓擂动!整个地下洞窟都晃了三晃!那青铜鱼龙巨大的头颅被打得猛地向后一仰,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金属扭曲声!冰蓝色的眼焰瞬间熄灭了大半,只剩下两点微弱的火星子在眼窝深处摇曳。勒著它脖子的拂尘银丝被这巨力一扯,玉真公主都忍不住闷哼一声,退了小半步。
鱼龙似乎被打懵了,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沉嘶鸣,像破风箱漏了气。
就在这死寂的瞬间——
“叮铃铃铃…”
一串清脆得有点不合时宜的铃声响起。是小十六!这小子不知道啥时候把腰间那块刻著“贞观”字样的玉钥匙拽了下来,也许是刚才被嚇狠了,也许是觉得好玩,他竟然拿著玉钥匙,朝著鱼龙那被打得有点瘪的脑门儿,使劲敲了一下!
声音清脆悦耳,在寂静的洞窟里格外响亮。
说来也怪,那原本凶戾暴躁的青铜鱼龙,被这玉钥匙一敲,庞大如山的身躯竟然猛地一颤!它那两颗即將熄灭的冰焰眼窝,骤然再次亮起,只是这次不再是冰冷的蓝焰,而是一种…如同月光般柔和、甚至带著点呆滯茫然的银白色光芒!
“呜…呜…”
鱼龙喉咙里的嘶鸣变了调,不再是威胁,倒像是…委屈?或者说,困惑?它那巨大的头颅竟然微微低了低,用一种近乎温顺的、带著点討好意味的姿態,朝著小十六手中的玉钥匙…蹭了蹭?
蹭!
那布满青铜鳞片、坚硬冰冷的巨大脑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小十六的小身板!差点没把刚啃了口冻胡饼压惊的小十六给撞个屁股墩儿!
“哎哟!我的饼!”小十六手忙脚乱地护住差点又掉地上的口粮。
眾人全都看傻了。
秦劲扶著洞壁爬起来,齜牙咧嘴地揉著胸口,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乖乖…十六郎,你给这铁疙瘩餵啥迷魂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