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灰黑细线撞上葫身金字的剎那,张仪騫騫騫騫只觉得脑子“嗡”一声,像是被终南山头最莽的野驴蹄子狠狠踹中了天灵盖。眼前煌煌如烈阳的“李”字金光骤然熄灭,如同油尽灯枯。一股子透心凉的阴寒歹毒,顺著那点被污浊的符牒牒牒金光,毒蛇般钻进了他的经脉,直衝天灵!
“呃啊!”他闷哼一声,眼前的世界像是被泼了盆隔夜的涮锅水,瞬间模糊、粘稠、旋转起来。冰冷河床的滑腻触感消失了,耳边秦劲的骂娘和小十六的乾呕也被拉长扭曲,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粘稠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视野猛地拔高、摇晃。他看到自己——或者说,是另一个“自己”——穿著明光鎧,只是那鎧甲上布满了刀痕箭孔,被污血浸透,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手里紧握著一柄狭长的障刀,刀刃卷了边,糊满了暗红的血痂和不知名的碎肉沫沫。脚下是湿滑黏腻的青石板,每一脚踩下去,都发出“噗嘰”的、令人作呕的声响。四周是震耳欲聋的廝杀、金属碰撞的刺耳锐响,还有垂死之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喘息。
“太子殿下!顶住!顶住玄武门!”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带著哭腔和绝望。张仪騫騫騫騫猛地扭头,视线穿过混乱的甲冑胄缝隙,看到了一个年轻將领扭曲的脸——正是刚才在幻象碎片里为他挡箭的那个!年轻將领浑身浴血,左肩胛胛骨处插著半截折断的箭杆,兀自隨著他挥刀的动作晃荡。
“顶住?呵……”一个冰冷、带著无尽疲惫和苦涩的声音从他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那是李建成的声音!“我亲爱的二弟…好狠的棋局…好快的刀啊…”他抬起血糊糊的障刀,刀尖指向宫门方向。
视线被混乱的人群遮挡,影影绰绰。只听见一声如雷暴喝,穿透了所有杂音:“李建成!奉陛下敕令诛逆!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一道悽厉到刺破耳膜的锐响撕裂空气!那不是寻常箭矢的破空声,倒像是一道凝聚了无边杀意的霹雳!
张仪騫騫騫騫(或者说李建成)猛地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宫门城楼之上,一人铁塔般矗立,黑甲如墨,手中一柄丈八马槊槊槊槊槊槊槊槊槊正做出投掷之势!那槊尖之上,一点寒芒如同毒蛇之牙,牢牢锁定了他!
尉迟恭!
念头刚起,那点寒芒已化作死亡的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
噗嗤!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从咽喉下方炸开!冰冷、坚硬的槊尖带著无匹的巨力,狠狠凿穿了他的脖颈!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颈骨碎裂的“咔嚓”声,还有热血喷涌而出的、如同泉涌的“嘶嘶”声!视野瞬间被喷溅的滚烫猩红所覆盖,力气如同退潮般从四肢百骸飞速流逝。
“呃…”喉咙里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漏气般的嘶鸣,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沉重的明光鎧撞击在冰冷的、染血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视线开始模糊、旋转,天空是血色的,耳边廝杀声渐渐远去,只剩下自己鲜血汩汩流淌的声音,还有远处隱隱传来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夫君——!”
那是…郑观音?
绝望、冰冷、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潮水,瞬间將他吞没。
“张木头!醒醒!你他娘的別挺尸啊!”
“张大哥!你流鼻血了!快吐出来!那黑气有毒!”
秦劲的破锣嗓和小十六带著哭腔的尖叫,像是隔了万水千山,模模糊糊地撞进张仪騫騫騫騫快要被黑暗吞噬的意识里。
剧痛!不是咽喉,而是眉心!一股更加暴戾、阴寒、带著无尽怨毒的邪力,如同千万根冰针,正顺著那道槊槊尖贯穿的“伤口”,狠狠扎进他的识海深处!它贪婪地吞噬著李建成临死前的绝望与痛苦,疯狂滋长!
“吼——!”识海內,悟空残魂的金色虚影瞬间被冰针穿透,发出暴怒却痛苦的咆哮,金箍棒虚影狂舞,却打不散那无处不在的阴寒。辩机残魂的佛音戛然而止,如同被冻结,金色的经文锁链寸寸断裂!那灰黑邪力蛮横地占据中央,化作一张巨大的、布满诡异符咒的惨白人皮,迎风展开,散发出浓烈的尸臭和诅咒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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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尸毗咒!”玉真公主的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怒,穿透混乱,“以千年尸王皮为基,融战死者无边怨戾!张仪騫騫騫騫!守住心神!此咒蚀魂!”
张仪騫騫騫騫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七窍之中,丝丝缕缕的灰黑气息不受控制地渗出!皮肤下,那佛魔之力凝结的淡金纹路正被污浊的灰黑迅速侵染!怀中的黑葫像是被这致命的阴毒彻底激怒,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杂著暴戾与贪婪的嗡鸣!
嗡——!
葫口骤然变成一张无底的黑洞!一股比之前更加霸道、更加蛮横的吸力轰然爆发!不再仅仅是针对那缠在葫身的玄铁锁链,而是如同饕餮张开了深渊巨口,对准了正疯狂侵蚀张仪騫騫騫騫神魂和肉身的尸毗咒本源!
“嘶啦——!”
如同破布被狠狠撕裂!那占据识海中央、正耀武扬威的巨大惨白人皮虚影,竟被这股吸力硬生生从张仪騫騫騫騫的眉心“扯”了出来!灰黑气流剧烈挣扎,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啸,无数扭曲的怨魂面孔在人皮上浮现又湮灭!但黑葫的吸力如同天罚,无可抗拒!
“噗!”
那凝聚了无数怨毒诅咒的惨白人皮虚影,连同张仪騫騫騫騫七窍中溢出的灰黑秽气,被一股脑儿地强行拽离他的身体,化作一道浓稠的灰黑气柱,如同长鯨吸水,尽数没入那深不见底的葫口之中!
“咕嚕…咕咚…”黑葫发出了清晰的吞咽声,像个饿死鬼灌下了整坛烈酒。葫身剧烈颤抖,表面那几道墨绿邪纹瞬间被灰黑侵染,变得如墨汁般浓稠深邃,疯狂扭动游走!而葫肚皮上那个黯淡的烫金“李”字,此刻仿佛被投入了熔炉,瞬间变得赤红滚烫!灼热的高温透过张仪騫騫騫騫的衣衫,烫得他胸口皮肉“滋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