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輦如一头沉默的玄色巨兽,碾过被火把映照得昏黄一片的官道,径直驶向镇北军大营那巍峨耸立的辕门。
辕门以巨大的百年铁木製成,包裹著冰冷的精铁,其上悬掛著象徵军威的狰狞兽首铜环。
门楼上,身披黑铁重甲、手持长戈的镇北军士兵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警惕地扫视著下方。营墙高耸,箭垛林立,在夜色中投下森然的阴影,宛如一头匍匐在平原上的钢铁巨兽,散发著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辕门並未完全关闭,而是留出了仅供帝輦通行的缝隙。
但门前,却列著两队甲冑鲜明的军士。
他们並非普通的守卫,而是镇北王萧厉的亲卫——“黑魘卫”!
清一色的玄铁重甲覆盖全身,连面部都覆著狰狞的鬼面甲,只露出两束冰冷无情的目光。
他们手持一人高的精钢塔盾和淬火长刀,如同两排冰冷的钢铁雕塑,沉默地矗立著,一股无形的压力瀰漫开来,空气都似乎凝滯了几分。
这姿態,是迎接?还是威慑?
帝輦在距离辕门十丈处稳稳停下。
玄甲禁军统领秦烈策马上前,声如洪钟:“陛下驾临镇北军营!速开辕门,恭迎圣驾!”
辕门楼上,一名身著千夫长制式鎧甲的將领探出身,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末將王賁,参见陛下!王爷有令,军营重地,为防宵小,需例行查验!请陛下稍待!”
此言一出,玄甲禁军瞬间譁然!
秦烈脸色铁青,手按刀柄,怒喝道:“放肆!陛下御驾亲临,尔等竟敢阻拦查验?!此乃大不敬!”
“末將不敢!”那千夫长王賁额头见汗,但语气依旧坚持,“此乃军中铁律!王爷严令,凡入营者,无论身份,皆需核验!请陛下体恤军规森严!”
车厢內,萧雪衣眼眸中寒光一闪。
李辰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好一个“军规森严”!好一个下马威!这萧厉,是在试探新帝的底线,也是在彰显他在这镇北军中的绝对权威!
“秦烈。”萧雪衣清冷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出,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营门前的喧囂,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退下。”
秦烈愤然,却不敢违逆,狠狠瞪了王賁一眼,勒马后退。
车帘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掀开一角。
萧雪衣並未下车,甚至没有探出身,只是透过那缝隙,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寒冰射线,精准地投射到辕门楼上的王賁脸上。
轰——!
一股浩瀚如渊、沉重如山的帝王威压骤然降临!
这威压並非刻意释放,而是歷经帝心冢三百年淬炼、融合三位帝王意志后的自然流露!它无声无息,却如同万仞高山轰然压下,又似九幽寒潮席捲而来!
王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感觉呼吸猛地一窒,心臟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
周围那些如铁塔般的黑魘卫,身体也齐齐一僵,覆面甲下的眼神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惊骇!他们身上的重甲似乎变得沉重了十倍,膝盖不由自主地想要弯曲!
整个辕门前,落针可闻,连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都消失了!
那是纯粹的、源自血脉与灵魂深处的帝道压制!
是开国太祖浴血杀伐铸就的铁血意志!是景明大帝俯瞰群臣的冰冷威严!是炼化了戾帝疯狂后的深沉如狱!三百年光阴的厚重,岂是区区军威可以抗衡?!
“朕,需要核验吗?”萧雪衣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无波,却字字如重锤,敲击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王賁浑身剧颤,几乎站立不稳。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豆大的汗珠从鬢角滚落。
他身后的士兵更是噤若寒蝉。
那股威压如同实质,让他们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位年轻的帝王,而是从帝国歷史画卷中走出的、承载著整个东凰厚重气运的至尊!
“末……末將不敢!”王賁终於承受不住,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嘶哑颤抖,“开辕门!恭迎陛下圣驾!”他身后的士兵也哗啦啦跪倒一片。
沉重的辕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彻底洞开。
帝輦甚至没有等黑魘卫完全让开道路,便在玄甲禁军的护卫下,带著碾压一切的气势,径直驶入了这座號称帝国北境最强堡垒的军营!
军营核心区域,一座比其他营帐大了数倍、以厚实牛皮和精铁骨架搭建的主帐灯火通明。
帐外,两队黑魘卫肃立,气氛凝重。
帝輦在帐前停下。
帘门掀开,李辰安率先步出,依旧是那身普通的青衫,但在无数道或敬畏或探究的目光聚焦下,却显得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他回身,轻轻地伸出手。
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他的掌心。
萧雪衣缓步走下帝輦。
她已重新戴上了那顶象徵帝权的紫金冠冕,玄色帝袍上的暗金云纹在灯火下流淌著內敛而尊贵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