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种族对吉文人的判断重视程度不一，但他们是少数能用确凿数据支撑其言论的种族。

当达吉布斯·斯科里托莱斯甚至放弃了吉文人惯用的数学化问候语，转而急切地恳求舰队撤退时，胜利的希望显然已微乎其微。

“‘天体计算所’是否已将胜利的概率判定为‘零’？”雷恩向后靠进指挥椅，姿态近乎放松。

“没有任何事件的概率是绝对的‘零’，将军，”吉文人透过那副由骨化外骨骼形成的、如同永恒凝固的惊骇表情注视着他，“但敌人战舰数量是你们的三倍，且正从三个方向实施合围……撤退，与盟友重新集结，再图反击，才是眼下的可行策略，‘天体计算所’已为贵舰队制定了详细的撤退方案。”

“议员，请允许我表达一点困惑，”雷恩的声音转冷，做了个手势，“为何你口中总是‘你们’，而非‘我们’？数学民主国难道不是邦联的正式成员？亚格杜尔的造船厂举世闻名，其‘波峰级’护卫舰更是声名远播，难道你们不打算与我们并肩作战？”

“很遗憾，‘天体计算所’对投入宝贵战舰有所顾虑，”斯科里托莱斯议员僵硬地欠身，“一旦战败，我们将无力保卫轨道和大气层空间。”

“那么，如何才能让‘天体计算所’相信我们必胜？”雷恩追问道，“是否需要我亲赴十二城邦，用详尽的图表阐述我的战略？”

“我已向‘天体计算所’介绍了你的战略，”吉文人议员回答，“他们的评估结论是……可行性极低，分而击之的策略，只有在敌人在总兵力上占优，而你在对抗其任何一支分队时均占优势的情况下才有效，然而……目前条件并不满足，第20星系舰队与我方实力相当，而‘开环舰队’就全面优于我们。”

“‘天体计算所’如何得出这一结论？”

“基于对银河系数千年来积累的海量战役数据集的评估，‘天体计算所’拥有全部数据，前提是你有能力解读分析。”

雷恩心中暗忖，为了说服对方，需要在几小时内分析完自数学民主国诞生以来的所有战役数据，这无疑是吉文人作风的典型体现。

“那么，此役将成为统计学上的一个异常点，”雷恩承诺道，“议员，你一直在强调我们将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失败，但战斗早已打响。”

“你的意思是——？”

“正是，”雷恩再次抬手，指向一块主显示屏，舰桥上的五双眼睛同时聚焦过去，“如你所见，我们已在削弱敌军，‘开环舰队’的五十艘攻击巡洋舰正在撤离，失去了这部分力量，‘开环舰队’已不再具备压倒性优势，实力与我们相当。”

“但你们为此损失了七十艘战舰。”

“是七十艘护卫舰，这是笔公平的交易。而且，如果贵国的‘波峰级’护卫舰能加入行动，损失就能弥补。”

“即便如此，”达吉布斯·斯科里托莱斯的全息影像微微闪烁，“没有任何一支舰队能够连续击败三支实力相当的敌军，历史数据无可辩驳，从未有过先例。”

“‘天体计算所’似乎未能理解，”准将霍戈·希夫慢悠悠地插话，语气带着木恩金融家特有的冷静，“第28机动舰队并非寻常舰队，相信一个木恩人，议员，我们不会轻易动用积累的财富。高风险投资追求高回报，这支舰队就是我们押上的全部赌注，整个邦联也是如此。

这场战争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冒险，而银河系中最精于计算的三个种族木恩人、西尼特人、吉文人都对其投下了信任票，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其中只有一个种族尚未付诸实际行动。”

吉文人代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双漆黑、深陷的眼窝逐一扫过在场的军官。

信心或情感无法打动他，吉文人只认一种语言：数据支撑的逻辑。

“请将我的话转达给‘天体计算所’，”雷恩最终打破沉默，“他们不应陷入这样的认知误区，认为‘分而击之’仅仅是军事家用来粉饰简单概念的华丽辞藻。”

达吉布斯·斯科里托莱斯问道：“此话怎讲？”

“我会击败敌人，无论需要多少次，”雷恩站起身，双臂张开，仿佛拥抱整个战场，“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你知道我为何必须击败三支敌军舰队吗？因为第四支已被我摧毁。”

在主显示屏上，清晰标注着第28机动舰队的正上方，方位角000度，距离零公里处，正是银河共和国军的围攻舰队所在位置。

这支意图以武力征服亚格杜尔的部队，曾拥有四百艘战舰。

曾经。

如果阿纳金·天行者的计划是让围攻舰队缠住第28机动舰队，为包围部队争取时间，那么他已经失败了。

在邦联舰队的联合打击下，围攻舰队的所有战舰在短短三小时内被悉数摧毁，无一幸免。

雷恩向前迈出几步，直至贴近吉文人议员那骷髅般的全息面容，“如果‘天体计算所’需要历史先例，那么就告诉他们，他们正在见证历史的创造，我已摧毁了一支实力相当、且处于防御状态的部队，我将再重复三次这样的胜利。”

斯科里托莱斯议员微微后仰，拉开一丝距离，“一次胜利，或许只是偶然。”

雷恩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那对异色的瞳仁如同切割精准的水晶，“那么，两次呢？”

他们眼神相互对视。

倘若吉文人拥有表达微笑的生物能力，或许达吉布斯·斯科里托莱斯此刻会展现出来。

“两次胜利，”议员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便是确凿无疑的证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