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异端入洪都,人王亦不配
距离神降节还有一周,所有追奉五神信仰的国家,社会上下都开始为这一年里最隆重的节日准备欢庆活动。
农耕国家的民众已经放下锄把,风帆群岛的渔夫们也把网子收进仓里。
新买的机织染色布匹裁剪了,制成冬衣,赶在神降节前给孩子换上。
山民宰猪,牧民杀羊,海民摊晒鱼虾贝类。各家各户将秋季囤积的粮食取出,做成当地特色的糕点面食,果小吃。
把烟熏腊制的鸡鸭鱼肉下入炖锅,热气腾腾的时候先供奉五神,凉透后再与家人分享。
石塔镇的上午,棕红屋瓦上停落一片片云样的炊烟,房舍朦胧在绵密白汽中。夜里下过雨,街道泥沙还是湿淋淋的。
学校已经放假,厂子大多停工。镇民的男女老少涌向教堂,与慕名而来的信众一同群聚。
数千人的队伍夹道欢送守塔修会的祭司与教徒。
他们将前往洪都宣扬奇迹经义。
守塔修会为这趟远行准备了一个多月,挑选人员,培训礼仪风度,演练彩排,准备演说稿,做意外突发事件的紧急预案。诸多困难逐一克服解决,到最后,还剩一个仪仗问题,迟迟没法敲定下来。
事关教派的体面,不论是维伦·珀尔、科琴·安彻,或是其他富豪信众,都准备好了一大笔钱财,足够用铜圆纸钞铺成一条从金贝市到洪都的海上桥梁,主动献出装点门面的珠宝首饰、金银器皿,可以压垮一辆牛车。
老祭司知晓自己一行人要与当今教派的主流正宗对垒较量,更是知晓教派正统的煊赫气派。
他曾在教廷的经学院进修三个月,年末神降节来临时,学院的石灰石围墙外已是一片欢乐明亮的天地。
教廷祭司身披白底袍服,绣金线描银边,袖子拖曳流苏,手指佩戴珍珠、祖母绿的镶嵌法戒,姿容翩翩,站在朝圣的人群前仿佛一片高洁尊贵的圣雪。
骑乘白色骏马的白衣骑士身着洁白漆甲,手执丈许高的金线经幡,仿佛一团迅疾高傲的霜风。
那时那地,有几千片雪,几千团霜,绵密相连,铺满辛维圣国教廷城市的主干道,流淌如冰河,步履和马蹄喧哗如浪涛,珠宝金银在日光下反射耀目的辉彩。
朝圣者无不称之为神国降临。
纵然过去数千个日夜,老祭司仍旧淡忘不了,白衣祭司与骑士的风姿犹在。这是过去几个世纪,数亿信徒的捐献积累。
克宁帝国的五神教会当然无法和教廷的仪仗规模相比,但对于扎根边鄙乡野的守塔修会而言,依旧是庞然巨物。
老祭司拒绝了教众提供的钱钞,退还了他们的珍宝,也并未让工匠裁缝绣工赶制经幡与旗杆。
他仅仅是为每位随行人员准备了一身舒适宽松的染黑布袍,一套厚实保暖的内搭,两双靴子和三双羊毛袜,以及一盒漆黑圣洁油膏。
出发当天,守塔修会的教众就像是一个着装统一的旅游团,与欢送的人们笑着招呼,手提肩扛行李箱和包袱,一路走出镇子。
公爵安排的车队已经在此等候,负责接送教团前往金杯港口乘船。
教派成员和家属朋友道别,关于他们的身份,一直三缄其口,或许就连枕边人都不知究竟,而此时,却大大方方显露,并且要向帝国和全世界宣告他们的真理。
修会仍旧是秘密教派,只不过,现在需要一部分成员走到台前。
疤脸水手贴了贴妻子的面庞,嘱咐她,也听她嘱咐。
“我的罗忒,你怎么一下子就要去洪都了呢?”妻子摇头失笑,垂下眼帘。
“去帮忙。顺道看看洪都的剑斗。”
“别上台了。”
“知道。”疤脸答应下来,抚摸妻子鼓胀如球的腹部,“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照我说的做。照顾好孩子们……我很抱歉,没法留在这。”
“好了,别说。去做男子汉该做的。保护好祭司大人。”
疤脸答应一声,转身钻进车厢,望见后窗里妻子小小的人影招着手,如墙垣般的人群远去了,在视野里变成低矮的黑线,被枯黄荒草遮蔽,连带整个石塔镇都瞧不清的时候,只有遥远海岸岬角上的白塔还戳在地平线上,像一截短短的拇指。
再然后,灯塔也看不见了,他们乘上渡轮,白石岛远去,变成海平面上一粒铁灰的豆子。
洪都港口,维伦·珀尔早已安排好接船人手,除了负责护送的车队,更有多家报社记者闻风而来。
今年神降节不同往日,月前,帝国皇帝宣布要澄清正信,邀请了五神教会的正统和多个分支派系,进行关于信仰真理的大辩论。
同为五神信仰,几个世纪以来,随着多次文明思潮兴衰,分支教派也早就在丰饶大陆各国以及殖民地国家开枝散叶,拥有不小的影响力。
分支派系与正统之间在秉持理念、行为作风与组织架构上都有出入,但都遵循原初教义,奉圣父为首。
守塔修会是唯一不同主流的派系,离经叛道的异端之名更是惹人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