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完蛋,中计了!
熙丰二年,九月初五。
东华门外,茶摊。
尺许大小的木牌悬掛,正反两面都刻了一些字,上书“暂不营业”。
茶摊关门,窗欞半掩,大小茶商匯聚,约莫十余人。
不过,或许是关键人物未到的缘故,交谈声略显杂乱。
约莫一炷香过,一人走近,伸手轻叩。
“咚咚咚!”
“是我。”
一道沉稳的声音传人,十余茶商皆是为之一振。
杂乱的交谈声,立刻消失得一乾二净。
“老吴,为陈大人开门。”
“嗒!”
关上的门短暂打开,旋即关上。
十余茶商,齐齐注目。
来者,赫然是盐铁司郎中陈襄!
粗略扫视一眼,陈襄就此落座,问道:“粮食都买得怎么样?”
“近几日,米从七十文一斗涨到了百文一斗,麦从五十文涨到了八十文一斗。”
其中一人,身形肖瘦,沉声道:“估计是察觉到了粮价上涨,户部的人连著两天开仓平价卖粮,试图稳定粮价。可惜,囤积的粮食太少,根本无济於事。”
“从昨日起,户部已经不再开仓卖粮,估摸著是库存的粮食消耗了不少,不敢轻易拋出。”
说著,肖瘦茶商一抬手,向外指去。
陈襄抬头,沿著茶商指著的方向望去。
百余步外,恰好就有一粮铺。
几十百姓聚拢,哄抢著要买粮,掌柜的踩著凳子,手攥算盘,脸涨得通红,扯著嗓子喊道:“诸位莫挤!今日,新米已涨到百十文一斗。五袋新米,卖完就关铺!”
陈襄眺望两眼,瞭然点头。
无商不奸,茶商哄抬粮价,不代表粮价上涨的压力仅仅是来源於茶商。
不少粮商瞅准了粮价上涨的机会,也有意狠狠的赚上一笔。
如此,自然是刻意控制住粮食的售卖量,使得粮食越发稀缺。
以往,粮商可能一天卖六七袋粮食,七十文一斗。
如今,粮商抓住百姓对於粮食稀缺的担心,刻意减少一些粮食的贩卖,可能卖三四袋就能赚到卖六七袋的钱。
非但粮食消耗得更少,赚的钱也更多一些。
“如此便好。”陈襄眼中微动,继续问道:“银行的申报怎么样,有没有被卡著不让申报?”
“五百余万贯,皆是通过了申报。”
肖瘦茶商伸手入袖,掏出一道盖著官印的文书,徐徐道:“钱铺取钱,天经地义,银行的人不敢阻拦半分。”
“就银行的书吏所言,三十日后持著文书即可取得五万贯。”
“好!”
陈襄长呼一口气,一副轻鬆不少的样子。
“哄抬粮价,挤兑银行。一旦功成,老夫便不必胆战心惊,尔等也不必为生计奔波。
陈襄拍了拍衣袍,起身推门,回望一眼,勉励道:“继续哄抬粮价,切不可懈怠。”
“是。”
十余人,齐齐点头。
不时有人相视一眼,眼中儘是期许。
相较於证券法的自由市场而言,还是交引法的稳定贪污来得更稳定一点。
证券法,必须取消!
大门一推,市井声浪越发嘈杂。
“报纸,国子监的报纸。”
“最新消息,粮价上涨,朝廷正在设法调粮,莫要胡乱哄抢。”
或许是为了更好卖报纸,却是有小吏兜著报纸刻意途经粮铺,试图吸引注意。
“呵!”
其中一名茶商讥讽道:“朝廷的嘴可是真硬啊!”
“若是承认了缺粮,未免惹得百姓骚乱。”有人连连摇头,面上含笑。
陈襄眯了眯眼睛,並未作声,大步向外走去。
如此,初六、初七..粮价猛涨,直奔一百五十文,可谓一片形势大好。
凡是茶商,尽皆越来越有信心。
直到..
九月十二。
东华门外,茶摊。
窗欞半掩,十余茶商齐聚,却是尽皆向外眺望,无人说话。
此刻,就在粮铺十余步外,竟是设立了暂时的卖粮点。
尺许木牌上,刻著“七十文”几个大字,几十袋米、面,堆积得跟小山一样,十余名禁军著甲持刀,肃然镇守。
百姓一一排队,有序购粮。
“卖报,卖报。”
“最新消息,朝廷运来了粮食,粮价恢復正常。”
卖报小郎君兜著报纸走动,长呼不断。
百姓一边听著卖报小吏的呼唤,一边望著堆积如山的粮食,心下起码安定了七分。
至於尚未安定的三分?
於百姓而言,粮食到手方能彻底安心。
茶摊闭门,十余茶商相互望来望去,眼中都有些许惊诧。
一时间,竟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死寂。
约莫二十息,一人打破了沉寂。
“完了!”
“朝廷竟然真的运来了粮食!”
一名富態茶商连连嘆息,伸手擦汗,抬碗饮茶,放碗跳望,收回目光..,.
五六种大大小小的动作,连贯而杂乱。
不难知道,此人心中已然混乱,却是坐立难安。
十余茶商,相继皱眉,不乏一样坐立难安者。
“不对劲啊!”一名肖瘦茶商皱著眉头,分析道:“自九月初一至今,也就十二天而已。”
“就这么点时间,要想从其他几路运来粮食简直是痴人说梦。”
“粮草徵集、核验、调度、运送等,都得费不少时间,没有二三十日根本不可能运送入京。”
“怎的,如此迅捷?”
十余茶商,连连皱眉。
对呀!
这也太快了吧?
仅是一剎,十余人就望向了盐铁司郎中陈襄。
“莫急。”
陈襄面色凝重,分析道:“自从考成法颁布,官吏行政效率著实上涨了不少。”
“这些粮草,大概率是从周边的一些州郡临时徵调。不稀奇!”
“这—”
十余人,面面相覷。
有道理!
谁说一定得从其他路徵调呢?
“那,还干吗?”一人迟疑道。
粮食上涨的问题,朝廷的反应远比他想像的要快上许多。
“干啊!”陈襄叱道:“为何不干?”
“反正,一旦挤兑了银行,朝廷也会知道这是茶商之所作所为。”
“这是阳谋。”
“不错。”
肖瘦茶商点头附和道:“大伙都已经办了申报取钱的文书,难不成还能打退堂鼓?”
“唯有挤兑银行,方是唯一出路!”
此言一出,十余人相继点头。
九月三十,银行。
旭日初升,晓风微拂。
银行尚未开门,茶商们已然齐聚於此。
大大小小的茶商,富者身价几十万贯,贫者身价万贯左右,合五六百人。
几百人聚在一起,不可谓不可壮观,不时有贵胄子弟、丫鬟僕从止步,面有惊奇。
自银行建立以来,时常有人上衙取钱,可一连著五六百人一起取钱,著实是相当少见殊不知,取钱也在“竞爭”。
近来,茶商们都已经联合起来,要一起挤兑银行,让银行暂时取不出来钱,从而產生一种“银行没钱”的假象,以造成的信用危机威慑朝廷,向上诉说不满。
但是,这就存在一个问题:
既然银行的钱不足五百万贯,那就肯定有些人不能取出来钱!
从理论上讲,挤兑一旦发生,朝廷为了维护信用,肯定会继续支持取钱。
可是,万一朝廷真的不讲信用,撤销银行跑路了呢?
这就使得一部分没有取出钱来的茶商,钱款有了些许“被抢”的可能性。
钱嘛,入袋为安!
挤兑归挤兑,但谁也不想让自己的钱真的取不出来。
相较而言,自然是越早取钱越好。
“这银行几时开门啊?”
“说是辰时正(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