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燕赤霞和夏侯
僧寮的木门在身后关上,慧空只觉得腿软到几乎站不起来。
那盏诡异的长明灯虽然消失了,但他感觉到一双无形的眼睛似乎仍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此生必皈依佛门,绝不还俗……”
这句话像枷锁般套在他的灵魂上。
现在他明白了,那些寺规,本质是契约——从他剃度那刻起,就已经签下了卖身契。
慧空在回廊上狂奔,直到撞见正在巡查的慧明。
他扑通一声跪在师兄面前,额头重重磕在石板地上。
“师兄!求求你告诉我,聂小倩和姥姥究竟是什么?”慧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我看见了.我看见那盏灯在移动!它想靠近我!”
慧明脸色骤变,一把将他拽进旁边的储物间。
“师弟,你听我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慧明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有些名字一旦说出口,就会引起'它们'的注意。”
“那我该怎么办?”慧空抓住慧明的衣袖,布料在他手中颤抖,“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里?”
慧明沉默片刻,说:“好好背诵《金刚经》,贴身带着经书。至于其他……来这剃度是你自己的选择,只要遵守规则,就不会有事。”
“选择?”慧空苦笑,“我当时根本不知道——”
“每个人来兰若寺都有自己的理由。”慧明打断他,“你是因为失恋,我是因为丧偶,慧真师兄是因为……算了,不重要。记住,遵守每一条寺规,万万不可违背。我们,是永远不能逃离这座兰若寺的。”
说完,慧明推门离去,留下慧空一人在黑暗中。
储物间的挂钟指向亥时,寺院早已陷入沉睡。
慧空却毫无睡意,他鬼使神差地走向香积厨旁的小屋——宁采臣的临时住处。
慧空轻轻敲门,宁采臣很快开了门,眼镜片后的眼睛因熬夜而布满血丝。
“慧空师父?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慧空一时语塞,突然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访,“能进去说话吗?”
屋内狭小却整洁,参考书整齐地码放在床头,墙上贴着几张手写的英文单词表。
宁采臣给慧空倒了杯茶,茶叶很廉价,泡得发苦。
“宁施主,”慧空捧着茶杯,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这寺庙……您觉得如何?”
宁采臣推了推眼镜,笑了:“我觉得这里很好啊,这佛门清净之地,很适合复习。再说都不要房租,港岛其他地方哪里找得到?”
“我不是开玩笑。”慧空放下茶杯,声音发紧,“有些事我没法解释,但请你相信我——这寺庙不正常。或者,应该说是,很危险!”
宁采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起身检查了一下门窗,然后坐回慧空对面:“师父,您具体说说?”
慧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两人陷入沉默。
慧空突然觉得疲惫不堪,长久以来的压抑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
“我父母是偷渡来的。”他盯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七十年代初,我们一家三口从内地付钱给蛇头来到港岛,因为听说只要进入市中心,就能从偷渡客变成港岛人。”
宁采臣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港英政府那时候有'抵垒政策'——偷渡者只要成功抵达市区并找到工作,就能拿到身份证,而不会被遣返。”慧空苦笑,“我父母和我勉强地安顿了下来。”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油灯忽明忽暗。
慧空继续道:“我五岁时,母亲得了肺痨,没钱医治,死在了公屋的楼梯间。我当初像你一样准备考大学的时候,我父亲在纺织厂做工,被机器绞断了右手,厂方一分钱赔偿都没给。他伤口感染,发着高烧跳了海。”
宁采臣的手轻轻搭在慧空肩上,发现年轻僧人在剧烈颤抖。
“我靠奖学金读到大学,交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以为终于熬出头了。”慧空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几乎把我身上的钱都在了她的身上,想着将来可以和她结婚……结果不久前,我女友说我'太阴郁,太认真死板,像具行尸走肉',跟我分了手。后来,我就捡到一张兰若寺的传单……”
“所以你选择了出家。”宁采臣轻声道,“经历了那么多,你觉得看破了红尘。”
“觉得”?
慧空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宁施主,你的意思是……”
宁采臣刚要开口,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突然划破夜空!
两人同时跳起来。
慧空拉开门冲出去,宁采臣紧随其后。
“在哪——”宁采臣的话被第二声枪响打断。
这次声音来自前院!
他们绕过回廊,看见一群僧人围成一圈,中央站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
可怕的是,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猎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燕施主!”二代弟子中德高望重的慧玄大师兄排众而出,“您是方丈请来的客人,为何在我佛门清静之地放枪?”
被称为“燕施主”的男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猎枪指了指古井方向:“我能感觉到你们这寺庙,被'污染'了。所以刚才开枪试试。”
慧空和宁采臣挤到人群前排。近距离看,这位燕施主的猎枪枪身上刻满了奇怪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燕施主,”慧玄双手合十,语气却强硬起来,“兰若寺自有规矩处理寺务,不劳外人插手。请您回客房休息吧。”
宁采臣也是开口道:“先生,佛门净地,您这样持械闯入不太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