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园的“鸽子小屋”建好的那天，阳光像撒了把金粉。赵小宝蹲在新木屋前，看灰羽带著鸽群衔来乾草铺窝。小蓝扑棱著受伤的翅膀，歪著脑袋啄了啄木屋的门閂——那是赵小宝用树枝削的，特意留了道能让小鸽子挤进去的缝。

“小宝！快看！”妈妈举著手机跑过来，镜头里是施工队叔叔立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著“鸽子之家·森林朋友共建”。爸爸则蹲在喷泉池边，正用树枝拨弄水里的落叶：“这池子该清淤了，水都浑得能养泥鰍了。”

赵小宝凑过去，看见喷泉池底沉著些亮闪闪的东西——是塑料瓶盖、碎气球、还有几缕缠在一起的鱼线，在浑浊的水里泛著诡异的光。他想起森林里的溪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连小鱼的身子都透明得像玻璃弹珠。

“小蓝！”灰羽突然尖叫一声，扑棱著翅膀冲向木屋。赵小宝跟著跑过去，只见小蓝缩在角落，右翼的羽毛又被血黏成一撮。这次的血比上次更稠，泛著暗褐色，沾著几丝透明的塑料丝。

“又卡住了？”赵小宝的心揪了起来。他轻轻捧起小蓝，小蓝疼得直哆嗦，翅膀上的伤口里露出半截蓝色塑料片——是矿泉水瓶的標籤边角。

“上次是风箏线，这次是塑料片…”妈妈皱著眉头，“这些塑料被雨水衝进池子里，小鸽子喝水、理毛时容易被划伤。”

赵小宝想起森林里处理斑斑伤口的方法：三叶泉的水能杀菌，松针熬的膏药能止痛。可这里是城市，去哪儿找三叶泉？他低头看向喷泉池，突然眼睛一亮——池边的说明牌上写著“循环过滤水”，水质应该乾净。

“妈妈，我能用喷泉池的水给小蓝清洗伤口吗？”他举著小蓝凑过去。妈妈蹲下来，用签蘸了点池水，轻轻擦拭小蓝的伤口：“试试看，但要小心，別让小蓝呛到水。”

小蓝疼得直甩脑袋，赵小宝赶紧用另一只手托住它的背。塑料片隨著水流被衝出来时，他清楚地看见伤口里还卡著几丝更细的塑料纤维——像头髮一样细，却比头髮锋利得多。

“这些塑料…要是被小蓝吞下去，肯定会生病的。”赵小宝捏著塑料片，手指微微发抖。他想起森林里的溪鱼，它们从不会吃塑料；想起老乌龟爷爷说，森林的溪水“能养命，能养心”。可城市的喷泉池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吃命”的东西？

“小宝，你看！”爸爸指著池边的垃圾桶，桶里堆著没分类的垃圾：奶茶杯、外卖盒、碎纸片，还有几个鼓鼓囊囊的塑胶袋，正被风一掀一掀地往池子里掉。

“可能是这些。”妈妈嘆了口气，“有些大人隨手扔垃圾，风一吹就掉进池子里了。时间久了，塑料会碎成小颗粒，连小鱼小虾都会吃进去。”

赵小宝想起森林里的“动物驛站”，老乌龟爷爷说森林里的垃圾会被落叶埋起来，变成泥土的养分。可城市的垃圾…他低头看看手里的塑料片，又看看小蓝翅膀上未愈的伤口，突然站起来：“我要清理喷泉池！”

“小宝，这怎么行？”妈妈连忙拉住他，“池子里的水这么深，你才到我腰这儿…”

“我有办法！”赵小宝跑到工具房，拖出妈妈平时浇用的小塑料桶和长柄刷。他想起森林里溪鱼驮人过河的样子，把塑料桶绑在长柄刷上，“这样就能伸到池子底下刷了！”

灰羽扑棱著翅膀飞过来，落在赵小宝肩头：“我和鸽群帮你捡水面上的垃圾！小蓝们可以衔小树枝当『网兜』！”

於是，老公园的午后出现了奇怪又可爱的一幕：一个扎著歪马尾的小男孩，踮著脚用绑了桶的刷子刷池底；一群鸽子在他头顶盘旋，用喙叼起漂浮的塑料瓶盖；三只小鸽子举著小树枝，把漏网的碎气球往池边拨。

路过的奶奶们举著菜篮笑：“这娃子真勤快，带鸽子当帮手呢！”戴红领巾的小女孩跑过来，把自己的矿泉水瓶递给赵小宝：“哥哥，我帮你装垃圾！”

赵小宝抹了把汗，看著逐渐乾净的池底——原本浑浊的水慢慢泛出清光，能看见几尾小鱼正慌慌张张地游开。当他刷到最后一处角落时，刷子突然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个埋在泥里的塑料餐盒，盒盖上印著“xx奶茶”的標誌，餐盒里还塞著半融化的冰淇淋，黏糊糊的。

“这是…上周我喝剩下的！”妈妈突然认出那个標誌，“我当时顺手扔进垃圾桶，没想到被风吹进池子里了…”

赵小宝捏著餐盒的手微微发抖。他想起森林里的老槐树，每片落叶都会被分解成泥土的养分；想起小银说过，“森林里没有垃圾，只有等发芽的种子”。可人类隨手一扔的东西，要过多久才会消失？

“妈妈，我们以后要自带水杯！”他认真地说，“再也不买瓶装水了。”

妈妈蹲下来，抱了抱他：“好，妈妈答应你。以后我们家的外卖也不用一次性餐盒了。”

夕阳把喷泉池染成橘红色时，池底已经乾净得能看见赵小宝的倒影。小蓝扑棱著翅膀飞过来，翅膀上的伤口不再渗血，羽毛也恢復了淡蓝色的光泽。它歪著脑袋，用喙轻轻碰了碰赵小宝的手背——这是鸽子表达感谢的方式。

“小宝，你看！”灰羽飞过来，嘴里衔著片银杏叶，叶子上用爪子画著幅画：喷泉池乾乾净净，小蓝们在池边喝水，旁边歪歪扭扭写著“谢谢小宝”。

赵小宝把银杏叶小心地夹进笔记本里。他想起森林里的归林引，想起老乌龟爷爷的话：“若想归，隨光行；若念友，待月明。”原来“光”不仅是森林里的萤火，更是人类心里的善意——当我们愿意为了其他生命弯下腰，世界就会亮起来。

晚上，赵小宝在阳台上给灰羽和小蓝餵小米。楼下的路灯亮了，他看见有位阿姨正蹲在路边，把路人乱扔的奶茶杯捡进垃圾袋。妈妈告诉他，那是住在三楼的王奶奶，今天早上刚在业主群里提议“垃圾不落地”。

“原来不止我们在努力呀。”赵小宝笑著说。

灰羽歪著脑袋：“明天，我带鸽群去湿地公园看看。听说那里的池塘也被塑料堵住了，小水鸟们都生病了。”

赵小宝摸了摸床头的归林引。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龟甲上，这次地图上的红点更清晰了——湿地公园的位置，有片被污染的池塘，而龟甲的纹路正指向那里，像在说：“去吧，孩子，用你的光，照亮更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