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稍大的少年,询问苏尝知不知道山神水君们娶亲嫁女、城隍爷夜间断案。
还有人赶紧掏出一本本皱巴巴却被奉作珍宝的小人书,说书上画的写的,是否都是真的。
问那鸳鸯是不是会躲在荷下避雨,家燕是不是会在廊檐下筑巢,那边的耕田插秧,
又是怎么回事?
也有人只是想知道真正阳春麵的味道。
苏尝刚开始还一一回答,后来说不过来了,便笑著指了指还在装修的杂货铺,
“还有问题,敬请看我写的童趣集和小宝瓶写的十万个为什么。
开业酬宾,可以在铺中借读。”
一个少年埋怨道,“我们不认字嘛。”
苏尝笑了笑,
“以后会有图册版本。
我和小文有空会给你们念故事听,想要学字认图画故事的,可以顺便教你们。”
陋巷长大的孩子,如果像学塾一样教字读经,很难感兴趣,也很难长久。
反倒是让他们主动想要知道一本本小人书上,那些画像人物,到底说了些什么,效果更好一些。
孩子们听说有故事,便央求著青衫少年现在就说一段。
苏尝便说了一段自己经歷的山水故事。
然后他站起身,孩子们也纷纷让出空地,看著那个青衫少年,缓缓六步走桩。
苏尝站定,笑道,“学会了吗?”
那个捧著钱罐子的冯康乐愣愣道,“完啦?”
青衫少年点头道,“不然?”
孩子轻轻放下陶罐,站起身,就是一通张牙舞爪的出招。
收拳后,他气喘吁吁道,
“这才是你先前打贏那么多剑仙的拳法好不好。
刚刚你这慢慢走路,咋能一样!”
苏尝再走了一遍六步走桩,依旧慢悠悠出拳,边走边说,
“一切拳法,都从慢中求来。
有朝一日,拳法大成,这一拳再递出—”
走桩最后一拳,苏尝停步,倾斜向上,拳朝天幕。
孩子们一个个瞪大眼晴,望向天空。
而苏尝已经收了拳,重新坐回了板凳上。
冯康乐呆呆问道,
“这一拳打出去,也没个雷声?”
其余大小孩子们也面面相,纷纷点头,觉得半点不过癮。
散了散了,没劲,还是等下午的故事吧。
然而就在人群將散。
在少年重新闭眸移山时。
天幕之上涟漪震盪,轰隆隆如滚雷巨响。
不远处,来看望未来师父的郭竹酒看的目不转睛,讚嘆绝顶拳法,宗师风范!
接著她对愣住的冯康乐喊了一声,“钱罐子还不拿来?”
孩子望了望罐子里仅有的一文钱,有些心虚的抹了抹鼻涕,隨后认真冲青衫少年道,
“苏尝,我以后拿大妖人头给你换!”
苏尝抬手虚攀,
“散了散了,等你完成这个许诺,又不知道是什么猴年马月了。”
那屁大孩子跑出去很远,然后转身喊道,
“別小瞧我,练起拳来,我也能上南边战场!”
从杂货铺里走出来的小文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白净少年听著这个比郭竹酒还要小的傢伙的话愣了愣。
郭竹酒跟在小文后面,一边走向青衫少年,一边嘰嘰喳喳说个不停。
隨后小丫头突然嘻嘻说道,
“如果哪天我去了南边,没办法跟大师兄说话了。
大师兄也要一想起我就念起这些閒言,多记住我些就好。”
小文看著那个脸上笑意的小姑娘,愜证无语。
提起这么一茬的郭竹酒,反而摆摆手安慰道,
“在剑气长城这边,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只要一打仗,每次都会死很多人。
有你不认识的,有你认识的,你根本顾不过来伤心,不然死的就是自己了。
只有等到大战落幕后,活下来的人才有空去伤心。
但是伤心都不会太多,对著剑气长城的南方,最多倒一杯酒,遥寄相思,人人都是这样。”
坐在门口的青衫少年,招呼两人坐下。
看著坐在身边的郭竹酒,苏尝笑道,
“小小年纪,不许说这些话。我都不说,哪里轮得到你们。”
隨后青衫少年话音一顿。
因为他听到南方大地上响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声响。
不是刺破耳膜的那种难受,而是动静不大却让人噁心的那种。
他站起身,举目望去。
城头以南,黄沙万里,遮天蔽日,汹涌而至。
如潮水拍岸的滚滚砂砾,竟是高过了剑气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