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尝问道,
“上哪里去找配得上一副仙人遗蜕的强大阴物?
还要不仅天生根骨坚韧,而且骨头极硬?”
隨后看著嬉皮笑脸的崔东山,瞬间明白过来的青衫少年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
“好嘛,你也记掛著那个高承呢。”
白衣少年笑嘻嘻的道“先生不与常人,阳神自有心河世界,位格极高,就只是缺乏更多民心的响应。
阴神如今创立了小天地,虽有鄯都之名,但除了缺乏阴魂之外,还稍微缺乏了一些先天底蕴。
比如一些背负气运之人。
所以在收敛同道中人,稳定秩序扩充世界这方面,还需要先生多加上心。
就比如之前先生可以多来几次在桐叶洲招揽那个大判钟魁的事情。”
苏尝撇撇嘴,
“我也想过,按照我的规划,是要凑出十殿的。
但哪里来那么多钟魁这样合適的同道阴司中人。
日后沈温可以算一个,金甲可以算一个,之后如果杨晃夫妇有心,也可以用鬼魅之身成就。
但也只不过勉强是半数。”
崔东山正色道,
“找找也还是有的,就比如高承老弟嘛。实在不行,我以瓷法造也造出来一些。
只有二神归位合道,先生大道才能更明。”
苏尝默默记在心里,然后说道“我之后会抽时间去一趟披麻宗和骸骨滩。”
崔东山双手作揖道“任凭先生安排,学生没有意见。”
苏尝了他一眼,
“上次在老龙城遇见范先生,我就觉得你这马屁功夫见长啊。”
崔东山一脸裤襠上沾黄泥巴的委屈表情,
“先生胸怀磊落,如光风雾月。
当年我们师生一起游歷大隋,学生时时刻刻如沐春风。
故而我对先生的敬仰,滔滔不绝,已经刻在骨子里了,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心话啊。”
苏尝就瞅著他表演。
崔东山扼腕痛惜道,
“知道了,必然是那四名扈从不上道。
先生与他们长久相处,难免沾了点市井气,不打紧,一会儿学生就苏尝关上门,没好气道,“滚。”
一袭白衣飘飘若出尘神仙的崔东山,顺著乾净的青砖一圈圈旋转远去,应该算是横著滚。
没滚远的时候,苏尝轻声问了句,“之后几年,大隋这边—“”
白衣少年笑著指了指自己。
苏尝便就不再多问了。
路过隔壁裴钱屋子的时候,崔东山稍稍停留,一边在原地转圈一边善意提醒道,
『裴钱啊,你我有师门之谊,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只要不打开窗户,就肯定见不著吐舌头倒掛的吊死鬼。
只要不把脑袋钻出被窝,也就看不到趴在床头那边,身穿鲜红嫁衣、嫁给乱葬岗鬼王的绣娘女鬼。
只要大半夜不口渴了起床喝水,就肯定瞧不见溺死水中后一大肚子水草的脸色惨白水鬼·
哦对了,有些枉死的长髮少女,喜好蜷缩盘踞在小女孩脚边。
不用怕,横看竖看怎么看,都只是一大团头髮而已裴钱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双手使劲捂住耳朵。
直到李宝瓶进来,她才好了一点。
李宝瓶隨口问道,“刚才你遇上了崔东山,他有欺负你吗?”
裴钱没敢说实话,只说还好。
李宝瓶一手抓物状,放在嘴边呵了口气,
“这傢伙就是欠收拾。待会儿等我给你出口恶气。”
裴钱转头偷看了一眼李宝瓶,一下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除了师父小文和鲤鲤,於禄、谢谢,乃至老魏小白他们四个哪个不怕崔东山?
裴钱更怕。
那个自称崔东山的少年,心中像是有一座巨大的幽暗深潭,特別嚇人。
而且那潭水里面还有影影绰绰。
有一条裴钱从画上看到过的所谓蛟龙轮廓,在缓缓游动。
每次蛟龙身躯临近水面,都带起让人心寒的涟漪。
不过好在水潭旁边,堆满了一本本的金色书籍,更有一个熟悉的青衫身影驻足在湖边。
才显得景象不是不那么阴森恐怖。
不然裴钱哪里敢跟崔东山相处。
被裴钱视为大魔头的崔东山,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警了一眼只掛著自家先生和那个中年儒士身影绘像的墙壁隨后一抖手腕,將桌上那壶酒驾驭到手中,小口饮酒。
跌岩起伏的游歷途中,他与画上两个人,尤其是后者,见识过许多的人和事。
读过的书更多,看过的山河景色数不胜数。
在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三四之爭当中。
曾有一位生死都不起眼的文官的一句估计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却一直让崔动容,铭记至今。
“天地赋命,生必有死。草木春秋,荣必有枯,此为天理!
你们这些枉顾律法、草营人命的练气士,视百姓如蚁的山上神仙,与那妖族何异?!”
这话听起来,与自家先生好似如出一辙。
但是与那位文官不同的是。
先生真的在为了改变而去做。
带著小文。
一起。
刚才在桌子上没好意思说太多好。
但他能看得出,从藕福地出来后的白瓷少年。
如今更加像是一个,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崔东山双指捻住酒壶,瘫靠著椅子,喃喃自语,嗓音细微若蚊蝇,断断续续,
“我曾是那謫仙人,饮的是天庭神酿酒泉水,下的是白帝城间彩云谱——
问天理人心先在谁,童子无能对,垂头而睡——
先生脱衣为童子披衣,席地而眠,鼾声如雷—“”
崔东山突然伸手挠挠脸颊,“没啥意思,换一个,换什么呢?嗯,有了!”
开始哼唱一支小宝瓶那里学来的小曲儿,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