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黑云骑全军覆没了.
高仲密只觉得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他眼前猛地一黑,脚下跟跪,证蹬踏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箭垛上才稳住身形。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黑云骑一一那是他高仲密最后的底牌,最后的指望。
是他经营多年,耗费无数心血和財力打造的精锐私兵。
人数虽只一千,却是真正的百战悍卒,甲胃精良,战马雄骏,是他压箱底的本钱!是他为自己预留的最后一条退路!是他能在宇文泰面前挺直腰杆的底气!是他准备在万不得已时,护著自己和亲族杀出一条血路、远遁他方的倚仗!
就这么被彭乐那个以凶残嗜杀闻名的屠夫砍了旗,筑了京观?
就这么没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高仲密背靠看冰冷的箭垛,身体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
坚硬的石砖透过冰冷的甲叶传来寒意,直透骨髓。
这些天死守虎牢关,不是黑云骑截断粮道,屡屡骚扰,只怕自己早就撑不住了。
他微微仰起头,关隘上空那片被硝烟和尘土染得灰濛濛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铅板,沉沉地压下来,要將他连同这座孤城一同碾碎。
“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绝望的心绪像关外深秋的浓雾,冰冷、粘稠、又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
没有援军,退路断绝,最后的精锐也灰飞烟灭——
虎牢关,已是绝地。
他仿佛已经听到城关下,高欢大军震天的战鼓和攻城槌撞击城门的巨响,听见彭乐拧笑著砍下他脑袋向高欢邀功的声音。
周围的亲兵和將领们若寒蝉,无人敢上前一步。
城头上的气氛凝固如铁,只剩下关外呼啸的风声,卷著东魏营地里隱隱传来的金鼓號角,一下下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沉重得让人室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高仲密就那么呆滯地坐著,眼神空洞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仿佛魂魄已离体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刻,也许是一个时辰。
关外的风似乎更紧了,捲起尘土,打著旋儿掠过城头,发出鸣鸣的悲鸣。
就在这令人室息的死寂中,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执的声响,穿透了呼啸的风声,隱隱约约地从关城东面飘了上来。
起初很模糊,像是幻觉。
咚.—.——咚咚————咚.—·
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一下下、极其艰难地敲击著地面。
伴隨著一种—-嘶哑、破碎,却异常熟悉的、属於战马的悲鸣?
城头上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连陷入死寂的高仲密空洞的眼神也微微动了一下,茫然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