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候如同石沉大海,不见迴响。
孙茂张嘴就要说话,却被陆长野挡了下来:“我进去。”
孙茂顿时慌张:“少爷,你不能犯险!”
陆长野摇头:“只有我能將他请出来。”
“我陪你。”赵玄霓上前一步。
陆长野无奈道:“好了,我这会没事,刚才只是意外。”
看她依然狐疑地样子,索性將她的手按在心口:“感受一下,我是不是好了?”
浑厚纯净的一品天罡气,犹如晴日暖阳。
赵玄霓神色渐渐鬆缓,嘴角露出笑容,突然手掌握成爪状,轻轻抓了抓。
“嘿!”
?!
陆长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將她的手甩开:“我可记下了,你欠我的!”
赵玄霓捧腹大笑,笑到眼泪流下来,拍了拍陆长野的肩膀说道:“小心些!”
……
这一间牢房很大,应该有一个报告厅的大小。
走廊微弱火光在身后,越来越小。
他终於看清被锁在角落里的沧桑老人。
这样的形状,可能都无法称之为“人”。
没了眼睛,只剩两个深深凹陷的眼窝,两条手臂的前臂消失不见,双腿被砍掉一半。
头顶白髮稀稀疏疏,皱纹如山川般雕刻在脸上。
“张参军,第一次见。”
老人隔了许久才回应,声带如同被地狱磨盘碾过一般,沙哑苍老:“又来这些鬼把戏……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陆长野笑问:“告诉我们什么?”
“你们……不就是想知道齐王爷的位置?”
“不错,但我不打算问你,”陆长野说道:“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齐王在哪。”
老人不说话了。
陆长野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一篇魔功,叫九劫夺灯引么?”
“齐王爷天资纵横,將魔功逆转,用天罡气重写,硬是將九劫夺灯引改成了天罡版本。”
“不过,改写之后,这功法的作用却变了。”
“原本的九劫夺灯引,是掌灯人给予死人生命,从而控制九个分身,掌灯人可以隨时降临到分身內。”
“改写之后,却完全相反,天罡·九劫夺灯引,掌灯人控制九个活人,这九个活人都可以將生命献给掌灯人。”
陆长野抓起锁著参军的铁链:“你就是其中一个活人。”
说完之后,牢房陷入寂静。
老人面目僵硬,过了许久,方才开口说话:“你是谁……”
“我是能救齐王爷的人。信或不信,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啪!
锁链断裂。
陆长野扔掉半截锁链:“因为只剩你一个活人了,其他八人都已死去,你想死却不能,你只能假装著自己知道齐王爷所在,让他们留著你的性命,但你其实根本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因为你也快死了,你的心已经死了。”
老人笑了起来,颤抖著躯干,空荡荡的眼眶似乎在流泪,笑声犹如风箱:“你又知道王爷所在何处?”
“我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老人缓缓低下头,喃喃道:“我应该是死了,竟然能遇到你这样的……奇人,这里是地府么?”
“这不是地府,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报答齐王爷的机会。”
“你叫什么名字?”
“陆长野。”
空荡荡的牢房,充满黑暗。
但背后有光照射进来,呆久了,也就能看清黑暗中的环境。
这四周全是血跡,乾涸的血跡上还有碎铁、骨渣。
老人抬起头,无眼双目盯著他看了许久。
似乎终於下了决心,他缓缓抬起右手,努力坐直身子:“玄甲军,虎豹骑参军,张渊,愿隨阁下继续前行。”
话罢,右手刺入自己的左胸。
“请阁下,务必在十日之內,把末將的心臟,带给齐王爷!”
……
……
魔窟。
洞顶棺槨安静地悬空,十二道锁链静止不动。
四周阴暗,微弱光线照射著洞內。
傀主像个雕像般,披头散髮,端坐在锁链上。
忽然,空间扭动。
在她目视的前方,洞壁突然荡漾出水面般的皱褶。
裂开的空间中,先是露出半截缠著金丝的红袖,袖口纹著精美纹。
隨后一位女子,缓缓从洞壁波纹中走出,巧步生莲。
在她完全踏入后,洞厅內的青石突然闪烁出血光,猩红刺眼。
一身雪纱衣,缠绕著金丝红带,加上高挑有致的身材,明明是个美到不可方物的人。
却偏偏看不清脸。
傀主立刻从锁链上跳下,朝著女子跪下,恭声道:“拜见殿主。”
被傀主称作殿主的人,还有谁?
每当风凌希要见她时,都会直接出现在她的意识里。
就像现在这样,看上去像是真身降临,其实只是意识里的具象化而已。
风凌希素手轻挥。
一个油纸袋从洞厅角落里缓缓飘到傀主身前。
“收下。”
傀主將额头抵在地面:“是,殿主。”
她紧盯著地面,始终没敢抬头,耳边一点动静没有。
等了许久之后,方才鼓足勇气,抬头一看。
殿主竟已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
其实上次殿主降临之后,她就看到了那个有油纸袋,但怕是殿主的东西,所以放到了一边,没敢动。
肯定是陆长野那傢伙的小把戏。
没想到殿主亲自过来,让她收下。
傀主拿起油纸袋,嗤啦一声撕开,里面是一根根滷製的小鱼。
將一根放在口中,那咸香味道,瞬间將她带回了一段记忆里。
记忆中。
那天下大雨,身边有个不知名的少年,似乎是认识的人,有种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来是谁。
少年说:“姐,我刚买的包子。”
她有些怀疑,小声问:“到底是偷的还是买的?”
“当然……是买的啦!”
她拿了一个,將剩下的两个塞给少年:“我吃一个就够了。”
正当两个人吃著。
一位穿著轻甲的男人闯了过来,似乎是个將军,面色著急,將两大袋鱼乾塞到她和少年手里:“別客气!”
说完便向前奔去,嘴里喊著:“夫人!等等我!”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吃这种小鱼乾。
傀主晃过神来,油纸袋里的小鱼已经没了,意犹未尽。
她舔了舔手指,又掏了掏。
“还有些渣渣……”
嗤啦一声,小心撕掉上层包装,抬起来,將袋子底部的渣渣全倒嘴里。
眼睛却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名字。
她神色一怔,连咀嚼都忘了,鼓著嘴,撕开油纸袋內侧。
上面写著:“余白”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