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已经受尽委屈,老夫人绝不愿让她唯一的血脉再重蹈覆辙。
“陛下。”老夫人突然跪下,“那孩子在云府受尽委屈。张氏苛待嫡女是出了名的,她终年被关在府里,连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更別说宴会社交了,否则,我们也不至於到现在才发现她……”
泰安帝猛地站起身,案上茶盏被带翻,茶水在龙袍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跡也浑然不觉。
他想起月前暗卫的奏报:云祉大婚时,云府连最基本的嫁妆都没备齐。最后是云祉智斗继母,才夺回她顾氏的嫁妆。
“传旨。”泰安帝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云玄素欺君罔上,即刻……”
“陛下不可!”老夫人急道,“如今公主身份不明,名义上依旧是云氏女。若是云玄素下狱,她势必要收到牵连。再则,公主曾入宫选过秀,若是公主身份大白,此事乃皇家丑闻啊!”
泰安帝顿时脸色铁青,暴怒如雷:“云玄素老匹夫!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厅內眾人嚇得跪了下来。
老夫人心中同样恨极,但不得不劝道:“陛下,此事须得徐徐图之啊。”
泰安帝沉默了许久:“朕明白,您老人家放心,必定不会让祉儿受了委屈。”
有了他这句保证,老夫人悬著的心终於落了下来。
开並蒂,各表一枝。
云祉等人转过九曲迴廊,眼前豁然开朗。荷园內的荷塘碧波荡漾,汉白玉栏杆蜿蜒其间,將水面分割成数个错落有致的赏荷区。
正值盛夏,千朵粉荷竞放,珍稀名品更是枚不胜数。
近岸处丛生著“千瓣莲”,重重叠叠的瓣如绣球般饱满;水中央挺立著“重台莲”,心处再度萌发的小莲台宛若仙子托玉;更有《酉阳杂俎》记载的“锦边莲”,每片瓣边缘都自然晕染著一道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快看那株『西湖红莲』!”一位著杏色襦裙的贵女指著水榭旁,“听说当年皇贵妃最爱的就是这个品种。”
眾人循声望去,果然见几株深红色荷亭亭玉立,其色如胭脂凝露,正是“色若朝霞”的古老品种。更奇的是,其间竟混著一株罕见的“四面观音”,层层绽放的瓣恰好形成四组,宛如佛手轻托。
湖心亭西侧特意辟出一方浅池,里面栽种著从吴越之地移来的“並蒂莲”。並蒂者本已稀罕,偏生这对並蒂竟是“青莲”与“粉莲”相生,恰如《洛神赋》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意境。
“那是『佛座莲』吧?”云祉指著岸边几株形如莲座的雪白荷问道。
崔沁瑶笑著点头:“二娘好眼力,这品种还是从天竺带回的,京中种植者甚少。”
云祉点头,难怪武乡侯府胆敢以赏荷为宴,这满池的珍品,当真无人能出其左右啊。
为了方便宾客赏荷,湖心亭四周摆著二十余张紫檀案几,案上陈设的皆是越窑青瓷与银鎏金餐具,侍女们捧著鎏金酒壶穿梭其间,热闹极了。
“快看!承恩侯府的女郎们到了!”人群中突然传来低呼。
只见几位著茜色纱裙的贵女款款而来,为首的女子头戴累丝金凤冠,行走间凤尾上缀著的珍珠流苏叮咚作响。她们经过之处,其他家的姑娘纷纷避让。
“那是承恩侯府的席位。”崔沁瑶指著水榭东侧低声解释,“头戴累丝金凤冠的那位女郎,便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萧华仪。”
云祉顺著她所指望去,见萧华仪端坐席间,似是察觉到她们的討论,冷眼望来,但又很快就扭过头,用团扇掩面与同伴私语。
“姐姐別理她们。”崔沁瑶挽紧她的手臂,“我们去赏荷。”
话音刚落,湖面忽然惊起一群白鷺。
眾人回首望去,但见吴王乘著一叶扁舟破莲而来。他手持青玉笛,月白锦袍与满塘荷相映生辉。舟尾还立著个捧琴的小廝,琴声悠然,如听仙乐耳暂明。
“吴王殿下竟亲自操舟!”
“听闻吴王殿下与崔家七娘定了亲。”
“两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实乃天作之合啊。”
……
眾人窃窃私语,八卦的目光不住地往崔沁瑶身上打量,云祉发现,她这位闺中好友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
见她如此害羞,云祉连忙咽下打趣的话语。
此时,小舟已靠岸。吴王跃上栈桥时,腰间玉佩叮咚作响,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中人,直直地朝崔沁瑶和云祉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