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最近都在查张太医,发现了些异常。”
裴行慎垂眸,从袖子中取出一叠宣纸递给老太君,“这是张太医近五年为母亲问诊的脉案,『心疾气短』之症与『寒侵肺络』的方子都有,但採购药物的单子,只有后者。而且……母亲每年都要给张太医一大笔银两,虽说是酬谢,但已超寻常。”
张太医不过是小小的太医,每年的俸禄都不多。但这些年来,他不仅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置办了好几处房產,连郊外肥沃的田庄也有两处。
可见他这些年来收了戚氏不少银两。
裴行慎又取出一本帐册,双手奉给老太君:“祖母请看,这是孙儿查到的张太医近五年的私帐。”
老太君接过帐册,仔细翻看。只见帐册上清清楚楚记录著戚氏每次给他赠送的诊金和其他报酬,已经超过一般的医患关係。
若非有求於人,何必如此大手笔?
老太君脸色一沉,翻阅帐册的手指微微发抖。
云祉的医术已经过了明路,这会儿也终於有机会把上次在水榭探脉的事娓娓道来:“上回母亲气急攻心,晕了过去。我去搀扶时趁机把了脉……当时只觉得脉象沉迟,更像是寒邪入肺之症,与心疾的脉象大相逕庭。只是我不善脉象,担心有什么误会,才一直没说。”
所以她最近一直让人留意戚氏的药渣,就是为了辨別真偽。
老太君猛地抬头,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们是说......戚氏的心疾,根本就是装的?“
屋內一时寂静无声。烛火跳动,在老太君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好啊!好得很!”老太君怒极反笑:“难怪一直不愿意让大夫会诊,原来是心中有鬼!”
“听闻母亲当年刚出月子,寒冬腊月之际,为了下水救夫君而落下心疾……”云祉有些不解:“想来她如今的寒邪之症便是那时落下的。既然如何,何必假装心疾?”
她下水救人的恩情,哪个敢忘?更別说还因此落下病根了。
如果是想假借病症来挟恩图报,拿捏裴行慎和侯府上下,寒邪之症已经足够了。为何大费周章地假装心疾?如此做戏几十年,也不嫌累?
云祉实在难以理解戚氏的脑迴路。
当年之事,老太君算是半个当事人,此时却是想明白了:“体寒发作的病症,哪里比得上心疾唬人?戚氏这些年来以心疾为藉口,不知达成了多少目的,旁人顾忌她的身子,不敢对她说一句重话。就连我,因为惦念她的恩情,这些年来对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养大了她的胃口,就连慎儿的世子之位,她也虎视眈眈。”
说著,她声音一顿,眸中闪过恨色:“再则……她怕是做贼心虚,不得不虚张声势,借心疾之名,行挟制之实。”
云祉和裴行慎都惊讶地看过去——做贼心虚?这又是什么意思?
裴行慎瞳孔猛地收缩:“祖母的意思是……我当年的落水,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