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坐在权谋棋盘上的人们,心思早已翻涌。
他们知道这是在哭穷,更是在定价。
这位年轻领主,用有限的存粮塑造一种极限让步的印象,既博得人心,又压住质疑。
甚至那些看穿他意图的老狐狸贵族,也只能沉默。
因为他打得太准了。
如今的北境,最缺的就是粮食,而他掌握了粮。
不论是否心甘,他们都得拿出忠诚或妥协,来换取哪怕一点希望的种子。
一位北境老贵族率先鼓起掌来,沉声道:“如此时局,路易斯殿下仍愿慷慨解囊,实乃北境之幸。”
接著更多掌声纷纷响起。
事实上早在会议之前,路易斯便已暗中与数位关键贵族协调好了配粮方案与权力承诺。
他们知道自己將在“粮食线”上得到优待,而如今的掌声,不过是剧本的一环。
场中一片讚誉之声,情势瞬间扭转。
就连埃德蒙公爵也缓缓点头,目光中多了一丝慰藉,看来押对人了。
有了这一轮民心示意,接下来的会议也变得顺畅许多。
眾议员虽各怀心思,但大局已定,谁都不想被看作是破坏秩序的那一个。
接下来的议题虽眾多,却被迅速推进:
关於战后资源分配,各封臣按照受灾程度与劳军贡献核拨。
霜戟城的医师团共同组建北境灾后卫生事务署,负责疫病压制与灾民管理。
赤潮领愿率先开放边境,设立七处集居点,优先吸纳难民。
路易斯在整场重建会议中的表现,几近完美。
他既不独断,也不退让。
但凡涉军政大事,他皆以详实的数据为据,以冷静縝密的分析为刃,暗地里为己方阵营爭取利益。
“我建议春耕物资分配优先考虑灾区回报率较高的十七个旧封臣领,第一批种子与铁製农具可於由霜戟调拨。”
“关於疫病问题,我们已与霜戟城医师请教,建议在废墟外围设立隔离带,並建立三处临时医疗营。”
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每一个提案,既让贵族们保留了面子,又將实权悄然纳入己手。
更难得的是,他没有表现出半点居高临下的傲气,始终语气平和。
恰如一位得体的调和者,而非独裁的上位者。
而那些曾得到他承诺的几位贵族,也恰到好处地提出赞同意见、引导舆论向他倾斜。
所有可能的质疑、反对,皆在路易斯的言辞中化解於无形。
虽然他尚无总督的名分,甚至不曾正式被任命为北境的官职。
但会议厅中的每一个人,此刻都已明白:这场会议,由他主导。
而北境下一步的走向,也將由他决定。
就连向来挑剔的財政部代表卡菲尔,也不得不在记录文书上写下:“年轻、稳重、有治局之能。”
坐在主位一侧的埃德蒙公爵静静望著这一切,眼神中满是欣慰。
他无需点明什么,因为在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那位身披目光沉稳的青年,已然成为了事实上的“北境继承人”。
会议接近尾声,壁炉中的火焰已渐趋平缓,霜戟城夜色沉沉。
眾人的目光,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纷纷匯聚到了那位年轻的赤潮之主身上。
路易斯缓缓起身,环顾四周。
他依旧面带温和的笑意,举止沉稳,仿佛並未察觉这间厅堂中无形的权力流动早已流向他脚下。
“我—毕竟年纪尚轻。”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许多事情,
还需诸位前辈与大人多加教导。”
一句谦词,令几位年长的旧贵族不由点头称讚,也有人撇了撇嘴觉得他虚偽。
“但既然今日由我主持会议。”路易斯没有理会那些人,直接说道,“那我做点总结,提出三点方向,也算为我们北境的重建,定个初步基调。”
路易斯伸出一指:“一、守土。北境虽然离帝都远,但这片土地不是被放弃的地方。
无论帝国未来怎么样,我们自己不能先乱。守住领地、守住百姓,是每一个领主的本分。”
许多人下意识点头。
“二、民生。”路易斯顿了顿,语气略缓:“春耕快到了,但现在缺种子、缺农具,
流民太多,疫病也开始蔓延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连活著都成问题,哪还谈什么重建?
我建议从即日起,各领即刻制定计划,按比例申领賑灾资源,所有分配將由重建会议共同审定。”
有人轻声低语,但没有异议,毕竟大多数领主连自己的领地都快守不住了,哪里还有资格质疑?
“三、团结。”路易斯的语气突然柔和下来,却比前两点更具分量。
“如今北境形势复杂,帝国资源不稳,皇室未来难测-我唯一的请求,是希望各位能配合会议调度,暂时服从统一协调,以免分裂误国。,
此话一出,眾人表情各异,路易斯这是分明要揽权,但没有人出声反对。
路易斯举起酒杯,环视在场每一位贵族、將领与使者,那双眼中不再是一个年轻贵族的谦卑,而是继承者的担当。
他缓声道:“北境,是我们共同的北境。”
声音不高,却在会议厅內久久迴荡。
“它如今濒临崩塌,但你我还在。今日之后,战旗会捲起废墟,耕犁会踏过焦土,誓言会穿越风雪。”
他將酒杯举高,目光诚挚如炬:“让我们一起,让北境再次伟大。”
音落地的一瞬,四周静默了一剎。
下一秒,掌声响起,层层迭起有些人是真心感动,有些人是被气势裹挟,他们都在沉默中承认了一件事实:
这位年轻的赤潮领主,已经登上北境真正的权力核心。
埃德蒙公爵也轻轻抬起酒杯,望著他,如目送北境即將扬帆的新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