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礼原本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然而在感知清楚这人身上的气机,猜出这人的身份时,他便苦笑了起来,“怪不得寂台阁有这样的底气,原来是顾道首在今夜终於出手了。”
说完这句,他提起的一口气也彻底的泄了。
“安使君,坐下喝几杯茶?”他看著安焱,恳请道。
安焱点了点头,跟著他进入茶室,等到喝了两盏热茶,孟允礼才说道,“安使君你既然一口气点出了所有参与其中的商行,我们所做的事情,你们应该都清楚了?”
安焱极为乾脆道,“是。”
孟允礼嘆了口气,道,“你们怎么查出来的?”
安焱道,“不是我们查出来的,是明月行馆查出来的,他们怎么查的不知道,但应该查出来很久了。”
“怪不得江湖上都说,明月行馆相当於大唐的一个內阁。”孟允礼看著安焱,道,“那明月行馆应该也清楚,我们其实也是单纯的生意人,我们虽然为杨氏的生意做担保,但其实我们也一视同仁,无论是哪家,我们都是这样做生意,我们这担保生意,从隋末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候天下都不太平,匪患兵祸四起,货物交割如果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道路上带著钱的那方就往往很吃亏,装载银钱的车队,恐怕走不出多远就会被劫了。我们这生意,其实就是给一些信得过,嘴又足够严实的商行提供一些便利的。说到底,我们不是杨氏的人,也不是王氏或是韦氏的。”
安焱不冷不淡道,“这我们已经知道。”
“这些都清楚了?”孟允礼看著安焱,凝重道,“我们这生意,这边收银子,扬州那边给人银子,让他们接货,或是在扬州接银子,这边和洛阳运货出去。且不论这內里我们怎么帮人抹平一些交易的痕跡,我们联合起来的这么多商行,库房里的银子其实很多都是各方寄存,现在顾道首和你们一接手,一下子查封,那其实查封的大头,是各世家的一部分银库。顾道首若是这么做,可就是相当於一下子將大唐那些头面上的门阀都得罪了。这点不知顾道首想清楚了没有?”
安焱这下忍不住笑骂道,“他这点还需你提醒?”
“好气魄啊,不愧是一入长安,就敢彻底挑上沧浪剑宗和清河崔氏的人。”孟云礼却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不过安使君能陪我喝茶,又有耐心为我解惑,想必也是秉承著明月行馆的做派,生意归生意,做生意么,最好大家都能有好处?”
安焱脸上的神色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漠,他忍不住又看著孟允礼笑骂道,“怪不得你能掌舵这个联行,你这脑袋瓜子倒是灵活得很。”
孟允礼精神一振,道,“那看来顾道首可以保住我们这个摊子,保住我们的家人?”
安焱不置可否的看著他,似笑非笑道,“那孟掌柜你方才自己也说了,顾道首一向自詡生意人,他的生意经始终是生意当然可以做,但关键看是否大家都能有好处。”
孟允礼道,“安使君,那请你转告顾道首,就以一些火器、军械走私、私铸钱为例,在哪接货,什么人接货,途中经过哪些地方转运,或者说光是哪些地方有我们的私库,只要他不怕將那些门阀统统得罪狠了,这里面的生意都有得做。”
安焱看了孟允礼片刻,忍不住说道,“孟掌柜,敢这样做生意,你也是个狠人啊,不过你这么一说,哪怕我保不住我自己的脑袋,都得把你们这些人的脑袋给保好了。”
“这也是没办法,一场豪赌啊。”孟允礼脸上却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他看向长安的方向,忍不住深深嘆息道,“非寻常时用非常手段,一直袖手旁观的顾道首既然发动,那必定是雷霆手段,今夜断掉大唐许多银钱通道,恐怕也只是他要办的很多桩事情中的一桩。这种时候,已经容不得我们左右逢源,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只要手里还有能赌的筹码,那就是比较幸运的事情。”安焱站起身来,问道,“孟掌柜困不困?不困的话,我直接带你去和明月行馆的人直接见面去谈吧,省得你不放心。”
孟允礼闻言大喜,“明月行馆的人也来了?”
安焱忍不住笑了笑,“这条街东头第三家,桂魄香行,不就是他们开的?”
孟允礼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他们是杨氏生祭造煞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查到我们这边了?”
安焱深深的看了孟允礼一眼,也不再废话,转身往外走去。
其实今晚上他大多时候一直板著脸,是因为他也很震惊。
幽州那一大帮子穷学生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委实显得他们许多寂台阁的密探太过无能。
但除了觉得有些丟脸之外,他心里大多时候忍不住在想著的是,除了直接断掉一些军械渠道,断掉叛军和很多门阀的一些银根之外,顾十五在今晚上,还会做些什么?
等到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些接到消息的门阀,会有什么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