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宣帝时(公元前60年左右),虚閭权渠单于死后,匈奴爆发“五单于爭位”的內战。
呼韩邪单于稽侯珊,在內战中落败,被其兄郅支单于驱逐,走投无路,南下归附汉朝。
他於甘露三年,亲自到长安覲见了汉宣帝,表示臣服,汉朝给予其极高礼遇,並承诺提供粮食等援助。
呼韩邪单于率部眾驻牧於平阳附近,成为汉朝在北方的屏障,史称“南匈奴”。
其兄鄄支单于率部西迁,留在漠北的则被称为北匈奴,后被汉西域都护甘延寿、陈汤所灭。
这封书信开篇便直指匈奴归附的根源,非是汉廷求他们投降,而是匈奴走投无路下的乞降!
刘贤將匈奴先祖那段並不光彩的依附史,赤裸裸地撕开。左贤王握信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然尔等狼子野心,沐猴而冠,得汉室庇护喘息,稍微恢復一些元气,便忘乎所以!
近年以来,尔等阳奉阴违,首鼠两端!屡屡叩我边境,掠我子民,还曾先后和袁绍、袁尚勾结。
虽说天子东迁之时,你们也曾派人护送过,然尔等反覆横跳,立场摇摆不定,视当年盟约如草芥,待汉廷如仇寇!
如此忘恩负义,背信弃义,实乃寡廉鲜耻之辈!朝廷忍尔等久已,实不相瞒,蔡琰正是我所派人救回,你也不用再派人寻找了,这蔡氏当年不就是被你们抢去的吗?”
左贤王的脸色愈发难看,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液直衝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脸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將满口钢牙咬碎!
左贤王很愤怒,没想到,竟然是刘贤派人抢走了他的女人。
至於刘贤对南匈奴的训斥,左贤王不仅没有意识到错误,反而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前番朝廷念及旧谊,体恤蔡氏流离之苦,特遣北海名儒孔融,持节为使,亲至平阳和尔等商討蔡氏归汉之事。
孔融德高望重,本欲以礼相待,好言恳请,迎归蔡氏,此乃朝廷一片仁恕之心,天恩浩荡!然尔等狂妄悖逆,竟敢视天使,拒不放行!是何道理?!
尔以为汉家刀兵不利乎?
以为朝廷对尔等鞭长莫及,奈何不了你们不成?
尔等区区跳梁,也敢夜郎自大,挑天朝虎威?
“尔等既然要自绝於朝廷,自绝於仁义,则朝廷亦无需再顾念旧情,蔡氏乃汉家之女,今已安然归汉!此乃天理昭彰,人心所向!
左贤王若尚存半分人智,即当束身自缚,负荆待罪!限你一月之內,亲赴寿春向朝廷请罪!向蔡氏请罪!向尔等背弃昔日之盟誓请罪!尚有可恕之余地!如若执迷不悟,抗命不遵,则王师所指,天威所临,必如犁庭扫穴,让尔等付出血的代价!”
“负荆请罪”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左贤王的心头!
让他去寿春请罪,竟然还要向那个被他掳来、视作玩物的女人请罪?!这让左贤王如何受得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救走也好,抢走也罢,犯得著如此大动干戈吗?
难道左贤王的脸面,就如此不值钱?竟要如此羞辱他。
负荆请罪这种事,如果是偷偷摸摸还行,公然去寿春,当眾请罪,搞得人尽皆知,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可左贤王做梦都没想到,另一封同样的信,却送到了右贤王去卑的手里。
去卑他已年近五旬,鬢角染霜,身形虽不如左贤王那般魁梧雄壮,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沉稳如渊的威严。
看完书信后,去卑勃然大怒,手指用力的了起来,咬牙骂道:“左贤王,看看你做的好事,
你这是要害了我们所有人!”
去卑越想越生气,最后乾脆离开自己的大帐,匆匆去拜见呼厨泉单于。
“单于!刘贤信中所言,绝非虚言惆嚇!刘贤乃是吕布的爱婿,且又深得天子宠信,此人能力出眾,言出必行,三年前,曹操八万大军在汉中被他彻底击溃,就连曹操本人也险些丟了性命,听说最后只逃回去了十几个人。
一旦日后他真的挥师北上,以我南匈奴这点兵將,如何能够抵挡?难道真要重现当年被北匈奴逼迫、先祖稽侯珊走投无路的惨剧吗?!”
呼厨泉听完,也很气愤,“右贤王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左贤王,性情暴烈,恐怕他不肯前往寿春请罪啊。”
去卑道:“最好由单于出面,说服他去寿春,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呼厨泉点点头,马上吩附道:“来人,让左贤王来见我。”
片刻之后,左贤王那魁梧如山的身影,裹挟著一身浓烈的酒气和未消的狂傲,踏入了呼厨泉的王帐。
“单于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要事?”
呼厨泉看著他这副模样,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厌恶取代。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怒刘贤,惹怒朝廷。右贤王方才已与我说了其中利害。此事確是你做得过了。朝廷震怒,非同小可。为今之计—为了我南匈奴全族的安危,你还是去一趟寿春吧,按刘贤的要求,负荆请罪,或许尚有一线转圜余地。”
左贤王顿时一愣,他不明白,顿时看向了去卑。
去卑倒也没有隱瞒,“同样的信,我这里也收到了,左贤王,这次你闯大祸了!一人做事一人当,那蔡氏本就是你的人抢来的,上次朝廷派孔融前来,我就已经劝过你了,可惜,你不纳良言,
执意一意孤行,这下好了,刘贤绝非等閒之辈,你自己好好的掂量一下。可別因你一人之错,给我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至於信中提到,南匈奴立场摇摆不定,这些年屡屡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去卑觉得只要把左贤王交出去,其他的都好说,今后只要稍微保持一下克制,朝廷也不会过於的追究。
总之,一切问题的导火索,源头就在左贤王身上,
“让我去寿春?请罪?”
左贤王发出一阵冷笑,“刘贤他那封信,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他远在淮南,而我们在平阳,
朝廷的军队根本打不过来,所以他的话无须理会。”
一旦去了寿春,那还能有自己的“好”吗,左贤王死也不会去。
何况若真的去了,丟人受辱且不说,他还能再“窗个儿”的回来吗?
左贤王不傻,只有继续留在平阳,他才能继续作威作福,继续享受左贤王的尊贵待遇。
呼厨泉本想好言好语的劝他,让他主动去寿春,可左贤王態度坚决,甚至有些强硬。
劝说无果,等他离开后,去卑进言道:“他现在越来越目中无人了,他一人犯错,难道要连累我们为他陪葬吗?连曹操都不是刘贤的对手,如今的朝廷,人才济济,猛將如云,单于,我们决不能继续任由左贤王这样下去,必须果断採取对策!”
说著,去卑做了一个动手的手势,“既然他不愿意去,那我们就送他去!”
左贤王现在已经成了南匈奴的“灾星”,经过一番考虑,呼厨泉便答应了。
“那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务必要做的麻利些,別再出什么乱子!”
去卑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当天夜里,去卑便选了一些好手,突袭了左贤王的大营,左贤王在睡梦中被惊醒,当他想要反抗时,却已经被包围了,最后被用绳子死死的捆绑了起来。
押到去卑的面前,他大声的咆哮质问,“去卑,你好大的胆子,我要见单于!”
去卑摇了摇头,不屑的冷笑道:“单于不想见你,既然你不想去寿春,那我就只好费点心,帮你一把了!”
为了缓和与朝廷的关係,去卑亲自带队,押著左贤土,前往寿春,
因为朝廷的怒火,南匈奴根本承受不起,就算现在朝廷的大军过不来,但是,他们也照样害怕!
中兴九年,五月,襄阳!
风呼呼的卷过汉水,城头曹字大旗猎猎翻飞,这看似寻常的一日,襄阳却迎来了两位重量级的客人,一位是袁谭派来的使者郭图,一位是孙权派来的虞翻。
主持此次会谈的,並非主位上的曹操,也不是两位使者,而是曹操身边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
庞统!庞士元!
这三年的时间,曹操休养生息,在关中、荆州、河东、司隶、豫州等地大搞屯田和练兵,元气逐渐恢復的同时,和孙权、袁谭的联繫也日益密切。
程昱定下的三家联手对抗吕布的计划,在曹操看来,时机也差不多了。
虽然不是臥薪尝胆,但这三年的等待,曹操也著实憋了一口气。
看向郭图,庞统挥舞著扇子,气定神閒的说道:“公则先生,河北之地,沃野千里,带甲数十万,袁公子更是英姿勃发,气吞山河,然则,这仰人鼻息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郭图顿时面色一变,无奈的嘆了口气,庞统说的这是事实。
从当初他们借朝廷之手,对抗袁尚开始,就好像被戴上了一个“紧箍”一样。
就连袁谭这个冀州牧,都是刘协亲自加封的,说袁谭是朝廷的人,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庞统继续说道:“刘贤当年看似施以援手,实则趁火打劫,不仅得到了青州,还以雷霆之势抢占了充州,袁公子看似有了大义名分,头顶上却悬著一柄利剑,將会时时处处受制於人,若不挣脱束缚,那刘贤的手段,诸位都心知肚明,日后这冀州牧能不能坐的安稳?袁公子会不会有性命之忧,都很难说啊。”
庞统似笑非笑的看著郭图,问道:“你与刘贤也是打过交道的,袁公子的父亲袁绍,当日究竟是怎么死的,你也是亲眼目睹,就算你们不反抗,一旦天下安定,恐怕冀州牧的宝座,也要换別人来坐了。”
郭图很想反驳,但是,想了想,他终究没有底气,面对庞统那双睿智冷静的眼睛,再联想到刘贤伏击袁绍的果断乾脆,郭图愈发相信,庞统不是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