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充满骚动与猜疑的临时会议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了。出乎赫洛意料的是,除了嫌疑深重的贝緹娜·塔恩巴赫外,当珂赛特发起“是否要继续这趟寻宝”的表决时,其他人都沉默地选择了继续。
各怀心事的眾人纷纷散去,偌大的会客厅里只剩下了珂赛特与她的护卫,以及赫洛师生二人。
安塞姆·贝尔曼的遗物在珂赛特不容置疑的提议下被一件件交到了赫洛的手里。
“这是什么?”艾斯库尔好奇地摆弄著一截柔软的黄白色软管,“是气球吗?我在记忆里好像见过。”
一旁的珂赛特显然认了出来,一直满脸严肃的女主人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抖了一下。
说著,他就要把嘴凑上去,试图復现记忆里气球膨胀的模样。但赫洛的动作快他一步,一把將他手里的那只柔软的小玩意抓在手里试图夺走。
然而巨龙的反应远比他要快不少,师生之间依靠著那根拉得紧绷的小东西展开了一场角力。啪的一声,软管断做两截,弹在赫洛的手上,弄得他惊叫了一声。
“能不能不要什么都往嘴里送?”赫洛愤愤地训斥道,“这可不是什么气球。是脏东西。”
“是什么脏东西?”巨龙不依不饶,非要得到一个答案才安心。
赫洛一下涨红了脸。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倒是知道,但他还没有洒脱到能坦然在一位女士的面前揭晓它。他偷偷瞟了珂赛特一眼,女主人的眼神也游移了一番,似乎也不愿出言相助。
“呃……这是给儿传粉用的。”赫洛思索了半天,这才想到一个比较恰当的说法,“虽然会经常清洗反覆使用,但里边依然很脏——你知道的,这种討厌的傢伙,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洗乾净。”
“哦,”所幸艾斯库尔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没看出来那个人类还喜欢种。”
“人都是有很多面的,这很正常。”赫洛一边说著一边將他面前的那堆东西揽到自己面前,然后连忙结束了这个话题:
“咳,总之,还是说说我的发现吧。”
他將那五本曾经用於彩排的剧本一本本摊开在桌上,然后指著其中一本对其他人说:
“瞧,这是死者最喜欢的剧本,也是今晚为了满足他的戏癮而表演的內容。但这一本与其他四本不同,有一页被撕掉了。”
珂赛特探过身子,凝视著学者指尖下一处毛躁的残缺。
“这……说明什么?”女主人看了半晌,也没等到学者的下一句话,这才抬起头来问道。
“还不清楚。”赫洛一手抱胸,一手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但可以確定的是,这件事不会是『邪祟』乾的。仔细想想,假如是『邪祟』所为,它有什么必要撕掉剧本上的一页吗?”
他回想起下午那会儿彩排时,安塞姆说过,这些剧本是他珍藏的手抄本。话中的真实性有多少姑且不提,但毫无疑问的是,那位背地里满肚子坏水的贵族確实有戏癮。
正因如此,他才在珂赛特提出了“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撕了?”的疑问后,向她简述了自己的所闻,否定了这个看法。
事发时使用的推车与酒杯他也逐一检查过了,推车里显然也没有什么可疑的机关。赫洛不由得又重新开始思考那个年纪较大的女僕口中的人影:假如他真的是个杀人劫財的凶徒,为什么偏偏要冒著被发现的风险潜入主屋,將备用的剧本撕掉一页?
但至少,眼下寻宝者们都或多或少接受了他的说法。他只祈祷那个窥伺他们的凶手別再给他添乱了。
“总之,起码我们知道了他也没打什么好主意。”赫洛说著,把遗物中翻找出来的一把做工精致的枪,与两架小巧的十字弩递给了珂赛特。“至於如何处置这些东西,由您决定。”
恐怕原本只要安塞姆一声令下,他就能偕同他的僕役一同组成一支其他人无法抗衡的武力,在这场寻宝中占据绝对的优势。
女主人看著那堆趁手的利器,不由得再次蹙紧了眉头,陷入思索之中。良久,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起身,向身后的雪裔护卫吩咐道:
“阿卡,布置仪式吧。虽然我还是不太相信这些……但眼下的情况,我们需要获取一些先机。”
仪式。赫洛听闻了她的话倒是来了兴致。他猜想,这位僱主大约是看到了他的表態后,也决定向他展现自己手里的一部分牌——彼此多一分了解,在情况逐渐变得凶险的寻宝之旅中,总是要好一些的。
很快,雪裔汉子逐一熄灭了会客厅里的煤油灯。一时间,厅里只余下大壁炉遥遥投来的丝缕火光。宴会桌前更是漆黑一片。
“真黑。”艾斯库尔感嘆道。“交匯处的夜晚比这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