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从产业链淘汰与工匠持股
扬州,工匠司衙门。
昔日略显喧嚣的会议室,此刻气氛凝重。因前任主官玩忽职守,与商人流瀣一气,已被远贬爪哇。
如今坐在堂下的,是从关中紧急调来的实干派官员胡强、胡林,以及从南直隶选拔而来的周磊、赵旭等一批新面孔。他们神情肃穆,聆听着来自元首府新的指示。
台上,李文兵目光严肃扫视着这批新赴任的官员道:“元首对江淮工匠司前番作为,极为失望!工匠司之设,本意是让你们解决工匠之困苦,成为他们在朝廷中的依靠。”
但过去那些人呢?”他冷哼一声,“平日高坐这衙门口,官威十足,动辄要证据,要契约,说什么程序不合规矩。下了值,便与那些豪商巨贾在酒楼歌肆中杯盏交错,称兄道弟!这已非失职,而是背叛!”
他顿了顿,让这严厉的评判重重砸在每个人心上,继而道:“还有各作坊的工匠兄弟会,本应是工匠利益的守护者,如今却大多形同虚设,甚至沦为坊主欺压工匠的工具,可耻!”
“你们来扬州,首要之务,便是彻底重组工匠兄弟会!”李文兵斩钉截铁地宣布,“第一项变革,便是会费来源。自即日起,兄弟会会费改由工匠自出,按其每月工钱抽取百分之一。这笔钱,须专款专用,用于兄弟会日常运作及为工匠维权之资。所有账目,必须清晰明白,按月张榜公示,接受全体工匠查验监督!”
这就是洋和尚的办法,拿谁的钱就给谁办事,工匠兄弟会拿了工匠的钱,哪怕看在这些钱的份上也要给工匠办事。
虽然这种方式在后世也暴露了很多缺陷,但又有哪种制度是没有缺陷的,总之需要人不断修改,大同社也需要探索更多的道路。
胡强、周磊等人齐声应道:“我等明白!”
李文兵声音提高了几分道:“都给我记住!工匠司,工匠司,你们的名字就决定了你们的职责!你们的立身之本,就是帮助工匠!今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所谓‘客观中立’、‘居中调停’的托词!民朝或可讲此宽宏之语,但你们不行!若不能旗帜鲜明地维护工匠权益,工匠司便没有存在的必要!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台下众人凛然受命,声音整齐划一。
翌日,李文兵又召集了江淮行省所有官营大工坊的厂长及厂教喻。
面对这些掌握着实际生产管理权的要员,李文兵的语气同样毫不客气道:“你们须铭记,我大同社立志创建的,是一个‘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的大同世界!而不是建立一个富着阡陌,穷着无立锥之地的世界。
那样的世界产业再壮大,生产的财富再多,那也普通的百姓没有关系,那不过是一个属于富户的世界,你们要记住,任何一家依靠压榨工匠、吮吸匠血而牟利的私坊,都与我们背道而驰!
天下多一家如此压榨的作坊,我们离大同的理想就远一步!因此,你们肩负着一项重任:让这样的作坊在民朝无立锥之地,直至破产倒闭!”
他下达了明确的指令道:“从即日起,各厂重新严格审核所有零部件供应商资质。凡有虐待工匠、强迫超时劳作、吝于分享利润者,无论其价格多么低廉,一律从供货名录中清除!绝不姑息!”
最后,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严厉道:“你们所管理的工坊,是我大同社的产业基石。你们不仅要负责创造财富,更肩负着净化风气、引领方向的重任!要像战场上的战士一样,坚决地去消灭那些压榨人的丑恶现象!明白了吗!”
“明白了!”全场厂长与教喻齐声响应。
扬州火车制造工坊。
冯远带着场内的运输队,压运着五车火车零部件,进入工坊仓库当中。
工坊采购处的管事杨田对冯远招手,让他过来,冯远马上跑过去。
杨田询问道:“老孔还没出来?”
冯远尴尬道:“李执事说了,要俺们东家多劳作半个月。”
杨田叹息道:“我早就对他说了,不要学那些奸商做的那么过分,他一年赚十几万两银子,多分几万两出来,改善工匠的生活,死不了,这还能得到元首他那人家的好感。”
“当年我们吃草根啃树皮的日子不一样过来了,现在富裕日子反而不会过了,压那几千两工钱有什么意思,这下好了,被李执政拿来当典型敲打了。”
冯远只能继续尴尬道:“我们东家已经知道错,现在我们就是月末发工钱,还补了三个月的工钱,算是为以前的事情偿债了。”
杨田摇头道:“现在知道错就晚了,李执政昨天开了会,要我们清理那些压榨工匠的作坊,不允许再和他们合作,你们星晨工坊也在其中,这批订单你们生产完了,我们就钱货两清了,以后不会再合作了。”
冯远惊恐求饶道:“我们知道错了改还不行吗,杨管事您看在我们东家的份上,万万不能取消订单呐。”
杨田摇头道:“我就是看在老孔的面子上,才给你们说的这么清楚。这是李执政的命令,谁敢违背,老孔就是太精明了,精明的过头了,连最后一个铜板都不愿意放过,现在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冯远面对这样突然爆发的危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想了半天,他也只能等到孔晨回来。
大同历十六年(公元1640年)1月11日,傍晚扬州城外,工地。
扬州城郊,劳役场。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沥青气味。数百名服徭役者正埋头苦干,孔晨也在其中。他头上裹着汗巾,脸上戴着厚实的口罩,手中沉重的铁锹不断将混合着沥青的滚烫石料铲起、铺开,再用铁耙尽力将它们摊平。
身后,巨大的石碾被数人牵引着,轰隆隆地碾过新铺的路面,将其压实。一段宽阔平整的黑色沥青马路,就在这枯燥而艰辛的重复劳作中,一寸寸地向前延伸。
此时的孔晨,与一个多月前那位养尊处优的工坊主已是判若两人。原本微凸的肚腩早已消失不见,代之以重新紧实起来的肌肉;皮肤被晒得黝黑粗糙,手掌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虽然看上去有些落魄,但眼神中却少了以往的浮夸算计,多了几分沉静与踏实。
大同社的劳役制度虽为惩罚,却也遵循工匠法令:每日劳作严格限定八小时,饮食数量差一点,但能吃饱饭,尤其是扬州廉价的咸鱼干供应充足,保证了基本的肉食的供应,让他虽疲惫却不至垮掉。
“滴滴滴——!”
收工的哨声尖锐地响起,回荡在工地上空。
“劳作时间结束!全体都有,整理工具,列队返回!”看守高声喊道。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仔细将工具归拢到指定位置,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排成还算整齐的队列,在看守的带领下,沉默地走向远处的监牢。
回去后先是简单的冲洗,洗去一身的沥青味和汗臭,然后便是等待一顿晚饭,吃完晚饭之后,他们还有看报读书的时间,10点钟之前准时休息,除了枯燥一些,这里的生活极其健康规律。
孔晨捧着粗陶碗,准备解决当日晚饭,一个洪亮的声音喊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