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征收?这是抢劫!”
“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是暴政,和查理一世的专制有何区别?”
菲利普声嘶力竭地大喊:“他是王党分子!他想摧毁我们的自由!”
杰拉德猛地一拍桌子,怒吼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污蔑!当查理一世带着卫兵要来议会抓捕约翰·皮姆先生时,是我在伦敦城保护了议员的安全。我亲眼看着那个暴君在伦敦市民的怒吼中狼狈逃离!
去年,查理一世的军队兵临伦敦城下,是我带着上千名由工匠和农夫组成的民兵战斗在最前线,我用长枪击穿了三个王党士兵的胸膛!
我在为议会流血的时候,你们这些高喊‘财产神圣’的绅士们,又在哪里?你们杀了几个王党?”
“想要赢得战争,就必须让粮食价格降下来!必须让前线的士兵知道,他们的家人能得到温饱!”
“你这是胡说八道!你只是想抢夺我们的财产!”
整个议会大厅彻底陷入了混乱,怒吼声、斥骂声、拍桌声不绝于耳,昔日庄重的议事殿堂此刻比伦敦桥下最喧闹的菜市场还要不堪。
若非杰拉德手中那块堪比板砖的黑面包,以及他周身那股令人忌惮的煞气,恐怕早已有激动的议员要冲上来与他进行“肢体辩论”了。
杰拉德提出的《谷物法案》在议会投票中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然而,这个被视为“异端”和“暴政”的法案,其内容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伦敦的街头巷尾、咖啡馆和行会大厅中流传开来。
尽管伦敦的权贵们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不过是那个乡巴佬议员的又一次疯狂表演。
但杰拉德并未气馁,他也开始发挥自己的舆论影响力。
在夏允彝的指导下,他创办了一份名为《大同正义报》的刊物。
最开始报刊主要是介绍赛里斯各种科学技术发展的历史,《论语》《道德经》《孙子兵法》等等诸子百家的经典。
因为是第一份正式的报刊,《大同正义报》如洪水一般横扫整个伦敦,现在已经成为了伦敦贵族和上层人士,必看的报刊。
伦敦的酒馆也会购买报刊,从上面了解赛里斯的故事,然后对赛里斯人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宛如在听一个成年的童话,以此逃避残酷的现实。
这次杰拉德自己的报纸,用通俗的语言,详尽地阐述了《谷物法案》的内容和初衷,不是为了抢夺私有财产,而是为了生存,为了前线的胜利。
报纸一经发行,立刻在伦敦中下层市民中引起了巨大反响。粮食价格翻了三倍,早已将底层百姓逼到了绝境,即便是那些原本支持议会的“忠诚市民”,也感到难以承受。
一部分经营工坊、依赖雇佣劳动力的议员也开始对高粮价感到不满,工匠虽然可以如同牛马一样压榨,但牛马也需要饲料,
如今“饲料”价格飞涨,他们不得不提高工钱以维持工人的基本生存,这直接导致生产成本激增,利润空间被严重挤压。在生意本就难做的战争时期,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然而,此时所谓的“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其主导权很大程度上仍掌握在拥有大量土地的庄园贵族手中。
他们可以自给自足,高昂的粮价非但无损其利益,反而能让他们通过出售余粮获得暴利,并借此打击那些依赖购买粮食的工商业竞争对手。因此,他们极力维持高粮价,并以“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作为最有力的盾牌。
相比之下,新兴的工商业议员在议会中的力量和话语权,远不能与根基深厚的庄园贵族相提并论。
但杰拉德的横空出世和他掀起的舆论风暴,彻底搅动了伦敦的政治格局。
他成功地将市民阶级和部分工商业者的不满情绪汇聚起来,矛头直指那些囤积居奇的庄园贵族。
原本看似统一的“议会派”,瞬间分裂为两派:一方是以杰拉德为代表,支持干预市场、平抑粮价的“干预派”。
另一方则是以庄园贵族为核心,坚决捍卫私有财产、反对任何形式强征的“自由派”。
双方的争论从威斯敏斯特的议会大厅,蔓延到牛津大学的辩论社,再到贵族们的私人沙龙,争吵激烈,寸步不让。
尽管“自由派”凭借其传统势力和“私有财产”的法理优势暂时占据上风。
但杰拉德通过《大同正义报》不断发声,成功调动起伦敦市民的愤怒。民众开始有组织地聚集在那些名声狼藉的粮商宅邸外抗议,舆论战打得如火如荼,一方占据了政治高层,另一方则赢得了基层民心,粮食问题正在撕裂整个伦敦城。
这天,杰拉德正在《大同正义报》的报馆内,与编辑们紧张地编排新一期内容,准备继续向庄园贵族开火。
一名衣着体面、举止得体的仆人找到了他:“杰拉德议员,我家老爷希望能与您见一面。”
杰拉德认出这是议会领袖约翰·皮姆的仆人,便放下手中的校样,跟着他登上了一辆等候在外的封闭马车,前往议长约翰·皮姆位于伦敦的宅邸。
约翰.皮姆宅。
英国爆发内战后,作为议会派核心人物和精神领袖的约翰·皮姆便一直拖着病体处理繁重政务,最终积劳成疾,一病不起。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他已于去年十二月逝世。但在这个时空,得益于民朝大使馆派来的大夫李启华的精心救治,他奇迹般地挺了过来,只是身体依旧极度虚弱,只能卧病在床。
李启华他先用温度计测量了皮姆的体温,又用听诊器仔细听了听他的心肺,眉头微蹙。
“皮姆议员,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最需要的是静养,思虑过甚于病情恢复极为不利。”李启华劝诫道。
约翰·皮姆靠在厚厚的枕头上,脸色苍白如纸,他咳嗽了两声,苦涩地笑了笑:“李大夫,感谢您的好意。但国家正处于内战的水深火热之中,我如何能安心休息?”
他的目光转向房间另一侧静立旁观的夏允彝,语气变得真诚道:“夏先生,也要感谢您。您拯救了许多伦敦孩子的生命。我代表英格兰,感谢您的善举。”
夏允彝淡然道:“皮姆议员过誉了。这只是一个有良知的人,面对人间惨剧时应有的举动。”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冷峻道:“在我看来,一个民族,如果连自己孩子的生死都可以漠视,那么这个民族很难拥有光明的未来。”
约翰·皮姆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无奈地苦笑:“你们赛里斯人,都是如此如此善良吗?”
夏允彝摇了摇头:“并非一直如此。坦白说,十几年前,我的故国也曾有过类似你们如今的景象,甚至更为惨烈。
但我们有幸,出现了元首,他用军事手段彻底改变了我的国家,现在我的国家,几乎没有孩童会因饥饿而夭折。他们大多能在宽敞明亮的学堂里读书识字。”
约翰·皮姆的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敬佩和向往道:“这简直是柏拉图理想国中的‘哲人王’降临人间,你们赛里斯人真幸运。”
他顿了顿道:“其实,我们英格兰也有《济贫法》和济贫院体系,只是英格兰不像赛里斯那般富庶,实在无力供养如此多的孤儿和贫民。”
夏允彝这次没有掩饰他的嘲讽:“请原谅我的直言,皮姆议员,这或许不符合外交礼仪,但请允许我嘲讽你们英格兰的人虚伪,你们所谓的济贫院,将人当作奴隶驱使,环境恶劣,管理残酷,许多孤儿和流浪者宁愿在街头等死也不愿进去,因为那里意味着生不如死。那与其说是济贫院,不如说是一座披着合法外衣的魔窟更为贴切。”
约翰·皮姆被这番尖锐的批评刺痛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声音更加虚弱道:“不能拿英格兰与赛里斯相比,我们只是一个困于贫瘠岛屿的国度,所有人都在挣扎求存。
在济贫院,至少他们能得到一口延续生命的面包。我们的官员,也远不如你们赛里斯的官员那样富有怜悯之心,清正廉洁,这已经是我们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皮姆粗重的呼吸声,目光在夏允彝道:“夏,我有一个请求。我可以通过议会的程序,将用于救济的款项和粮食,交由您来管理和分发?我希望您能帮忙照看好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夏允彝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他本能地觉得这不合规矩,一个外国使节直接参与接收和分配本国的救济款项,这在外交上极为敏感。
但当他想到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骨瘦如柴的孩童身影时,夏允彝点了点头道:“如果这能真正帮助到那些孩子,我愿意尽力一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