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八旗兵
三里墟附近的清军大营对西线太平军大军调动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倒不是因为向荣没往紫荆山內派遣斥候细作,侦察监视太平军的情况与动向。
而是太平军防守严密,且太平军不是蓄髮就是剪辫只留一头青茬甚至是乾脆留光头。
清军的斥候细作很难潜入动向乃至紫荆山。
即使清军的斥候细作得以侥倖混入人群,潜入紫荆山,以太平军別营管理之严密,也很难將情报送出东乡。
当然,太平军对清军的侦察工作也不是尽善尽美,亦存在著疏漏。
贵州清江协副將伊克坦布、贵州古州镇镇標游击韩永奇,引清江协、古州镇镇標两千黔军进驻三里墟,协助向荣的楚军、镇筸兵防守三里墟阵地的事情,太平军就不知情。
贵州清江协副將伊克坦布此番率新入桂的黔军驻防三里墟,还肩负著保护四百八旗兵和火炮营的重任。
伴隨广东火炮营进驻三里墟防线的,不仅有他们从广东带来的重炮。
亦有广东副都统乌兰泰从广州满城带来的四百八旗兵。
四百八旗兵挟炮自重,要求向荣要派人伺候好他们的生活起居。
向荣十分倚仗重炮守营守土堡,又不敢让自己麾下的楚军、镇筸兵伺候这些八旗老爷。
向荣最初是想从云南临沅镇总兵李能臣那里调一营滇军专门伺候三里墟的四百八旗兵。
李能臣又岂不明白向荣的这点心思?
以滇营兵力不足,抽调滇营之兵,防线恐有疏漏为由拒绝了向荣的调令。
向荣虽拥有节制西线清军的大权,可日前向荣已因周天爵强拨柳州协绿营一事,和周天爵闹得不快。
面对李能臣的拒绝,向荣虽感到很恼火,可还是强忍住没有发作。
他和周天爵不和的事情,李能臣知道。
万一把李能臣逼急了,撂挑子不干,直接带领三千滇军回到武宣城听候周天爵差遣,向荣也拿李能臣没有办法。
无奈之下,向荣只能將刚刚入桂不久的清江协、古州镇镇標两千黔军分配到三里墟的八旗兵营地。
正好清江协副將伊克坦布也是满人,反正黔军不堪大用,就让黔军伺候保护这些八旗爷爷吧。
新来不久的清江协黔军与四百八旗兵合营驻扎。
虽说同驻一营,可二者生活居住条件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彭刚的左军撤出三里墟后,对三里墟及临近村子实行了坚壁清野,一间屋子都没有留下。
进驻三里墟的清军,无论是八旗还是绿营都只能搭帐篷居住。
清江协绿营兵住在北坡地势较低的泥窝,一夜风雨后帐篷皆湿,稀泥没至小腿。
清江协的黔军绿营兵只能几十人挤在一顶旧油布帐篷下躲风避雨。
旗营兵驻地位於地势稍高,较为乾燥的南坡。
旗营的帐篷是两层牛皮大帐,地上铺有防水的油布,帐內床铺、被褥、桌椅、炊具、酒缸等物什一应俱全。
莫要说人住的地方比,旗营的马棚修得都比绿营的住所气派,也更乾燥。
同驻一营的几个清江协黔军扛著草料来旗营的马棚餵马。
想到自个儿昨夜和三十几个弟兄挤在一个泡在水里、四处漏风滴雨的破旧油布帐篷里过夜,愣是在三伏天感染风寒。
这几个餵马的黔军不免抱怨了几句他们住的还没满大爷胯下的牲口好。
抱怨声被周遭五个刚刚从绿营库房里拿了油盐酱醋正在烧火准备涮狗肉吃的旗兵听到。
这几个旗兵见这些黔兵竟敢嚼舌根子,登时就发作了,在为首的八旗领催图鲁布的带领下各自抓了条马鞭直奔马棚。
二话没说便朝正在餵马的几个黔兵甩鞭子。
清江协黔兵的千总杨虎威见状,急忙上前求情,苦苦哀求这群不讲理的八旗兵看在他们这些天精心伺候他们,以及他和清江协副將伊克坦布也是旗人的份上高抬贵手。
听到杨虎威搬出伊克坦布,这些旗兵打得更来劲了,连同杨虎威这个千总一起打。
“狗日的!什么玩意儿?绿营的官还想管咱们八旗?”
“给你个面子?呸!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什么玩意,你也配把你的脏名字和伊副戎放在一起?”
“莫要说你这贱狗!就算向荣来了,给不给他面子还得看爷爷心情好不好!”
“你去把伊克坦布给老子喊来,老子倒要看看,伊克坦布的这胳膊肘,是往咱们旗人拐,还是往你们这些汉狗身上拐!”
“他娘的!在广州,多少人求著给爷当奴才想伺候爷还没这个福分呢!到你们这里就成了苦差事了?”
“打!给我打!打死这汉狗!”
这些八旗兵並非是口出狂言,大清兵制实行的是双轨制,驻防八旗由满清皇帝垂直管理,不受督抚节制,而绿营是由兵部管理,且受督抚节制,二者互不统属。
就算他们这五个八旗小卒不给伊克坦布和向荣的面子,伊克坦布这个旗人另说,向荣还真不敢拿他们几个旗爷怎么样。
打完黔兵,这群施暴的八旗兵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起锅等著吃狗肉。
虽说满俗不食狗肉,可这些八旗兵祖辈入关两百余年,驻防广州近百年,对於祖上的习俗也没那么在意。
祖上养狗是留著打猎的,驻防广州,抽大烟遛鸟逛窑子不比打猎又意思多了?谁还打猎啊?
武宣又不比府城桂平,平日里旗营也没法做到顿顿吃肉,这些八旗兵基本上是逮著什么吃什么。
被打得浑身鞭痕累累的杨虎威在几个绿营兄弟的搀扶下起身,正要回营治伤,在看到这五个八旗兵燉煮的狗肉,以及灶边熟悉的黑白相间狗毛时。
杨虎威不由得得一怔,不顾身上的鞭伤,发了疯似的满营寻找著他的猎犬。
“细狗!”
寻觅半天不见细狗的踪影,杨虎威最后的希望终於破灭了。
那五个八旗兵煮的狗肉,確实是他的细狗。
细狗跟了他七八年,他调教的很好,绝不会在没获得他准许的情况下跑出营地。
杨虎威实在憋不下这口气,捏著拳头径直去找清江协副將伊克坦布理论。
伊克坦布此时正在帐內和广州驻防八旗的一位参领、一位佐领喝酒。
看到杨虎威径直闯入帐內本就不悦,又听说杨虎威是为了几个餵马的黔兵被打,他的猎狗被八旗兵吃了这种小事来找他。
伊克坦布勃然大怒,当眾呵斥道:“你这汉狗,不知天高地厚!若非八旗护著江山社稷,焉有你们喘气的地方?来人给我將他叉出去!插箭游营,以儆效尤!”
杨虎威当下就被伊克坦布的亲兵给捆了,插上箭游营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