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过去了,曾经的情绪已然消散。
聂维扬拨开旧日尘埃,双臂环抱。他少言寡语的特质一直留到现在,但他早就学会了如何合理地利用自己的一切。
“你哥哥就职的是战士。”他的声音平静温和,“血月上行之前,我见过他。”
那次回到朗城见故人时,他看到曾经的朋友在给城墙搬砖。但他没有打招呼,而那些人看到他这截然不同的模样,也全然不敢上来认。
“血月上行之前……”伏念的双手慢慢互相抠着指甲缝,这显然是个思考动作,“……那之后呢?”
“我不知道。”聂维扬平静地回答。
他当然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关注那些人。
他们死了吗?还是活着?他不在乎。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如今他走上他真正要走的路,一直惦记着已消散的曾经,只是浪费时间心力罢了。
“你为什么会信仰星神教?”他问。
“星神教啊……”伏念喃喃自语。
她并没有负隅顽抗的意思,毕竟事已至此,顽抗也只是徒增刑罚罢了。
“……人类很可悲。”她轻声说,“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吗?”
“……”聂维扬沉默了一下。他已经听见了下文。
“我是个天文学家,老同学。我寒窗苦读,长大成人,努力学习,最终成为了一个……让父母骄傲,让哥哥骄傲的人。”
伏念轻声说。
“但来到这颗星球之后,我没有父母了,现在或许也已经没有哥哥了。我引以为傲的一切化作了一份前期没什么大用的力量,而我如果死了,我会和所有人一样,化作一笔经验。那一切都是无用的,我本质的价值,只是那一笔经验。或者……”
她抬起眼睛,刻骨的恨意翻涌其中。
“……或者只是一具肉体。”她说,“一具被某些男人觊觎的美丽肉体。你说,我是吗?如果我是,为什么我要苦读十几年,为了回报培养我的一切而努力?为了回报国家与父母而努力?如果我不是,为什么,我会被关在山洞里?”
“……”聂维扬一时间一言不发。这种事他的确很难回答出个所以然来。如果让他亲自碰见这些事,他一定会杀了那些人。但现在……
一切都已经晚了。
“宗教,是人们在未知与恐惧下保留生存动力的方式之一。”伏念轻声说。
“我不喜欢宗教,我并不真的信仰任何宗教,但是我想我们要明白,人类会恐惧,这是基因的表述,是生存的本能。
“只要恐惧还存在,宗教就会存在,只要人类还在延续,恐惧就会延续……这就像家族的概念随血流传、生命的意义因死亡的存在而更加重要。
“固然任何事物走向完全排他的极端,都只会带来毁灭。但在它们还未扭曲的时候,我们要允许其存在,直到我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懂得如何解剖天体、分析宇宙、明了时空的一切规则——当然,在这不可能的一切之前,我们要先活着。”
她的声音轻柔而无力。
“我想活着。我想要的只是这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