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偷溜?”袁守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回是真惊着了,
“佛门对外不是说得天乱坠,把这看守阵仗描绘得固若金汤?合着就……就你们俩在干苦力?”
土地苦着脸点头,
“上仙您明鉴,对外说得神仙林立,菩萨保佑似的,实际上就是小老儿我们俩。还有送饭,那铁丸子、铜汁子,都是我们按点送的。累断了腰啊!”
他诉起苦来没完,把这几百年的积怨都倒了出来。
“还不止呢!”山神像是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左右瞄了两眼,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变成了气音,“那帮揭谛老爷,可会捞好处了。”
“好处?”袁守诚心头猛地一跳,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小眼睛瞬间放出精光,但又强忍着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是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土地会意,接口道,
“对!附近山头的妖精都知道这五行山是佛门重地,看守的是佛爷亲封的。那些个有门路的妖怪,就想跟看守拉上关系……”
他顿了顿,“尤其是那黑风山的黑熊精,他隔三差五就派手下那个很会来事的弟子,或者偶尔亲自来,给五方揭谛送金送银,都是好东西,亮晃晃的!”
山神的语气带着羡慕和一丝不忿:“每次来,都是大包小包,那弟子或者黑熊精自己就站在山前打个呼哨,有时连猴子都惊动了。揭谛老爷们听到,就会派一个跑腿的下来把东西收上去。根本不让我们过问,更别说让我们拦着了,反而还要我们装作没看见。”
听到“黑熊精送金银”,袁守诚的眼角忍不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陈光蕊一直平静地听着,此时才缓缓开口,“这些事,你们都要留好证据,日后用得上。还有,记住那句话,你们只要做好本分。按时给那猴子送铁丸铜汁,确保他活着。其他的,”
他目光扫过土地和山,
“无论佛门有什么动作,五方揭谛有什么吩咐,还是外面有什么妖精打点,一概不管!你们的神箓是我道门所授,你们只需记住这一条,看牢你们的饭,别让它出半点差错。”
“是是是,谨记上仙教诲!一定做好分内事!”
土地和山神如蒙大赦,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脸上满是感激涕零。对他们而言,能攀上兜率宫这条线,就是找到了最大的靠山,足以抵消对佛门的所有畏惧。
他们再三叩拜后,才鬼鬼祟祟地退走,重新消失在土墙后。
等两个小神跑远了,袁守诚再也绷不住脸上的平静,猛地一拍大腿,“我的亲娘咧!那黑熊精……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他搓着手,在院子里急转了两圈,
“他一个深山里的妖怪头子,手下都没几个了,自己吃斋念佛两百年,却屁颠屁颠地跑去给五行山的看守送金银?讨好?攀交情?他攀扯这层关系干嘛?难不成他还真想着成佛作祖?”
陈光蕊也皱紧了眉头,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当然知道西游记中这黑熊精的结局,但是没有想到,这之前,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戏。
他抬头看向抓耳挠腮的袁守诚,“老袁,这因果,你可能算一算?”
袁守诚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刚才就说了,陈状元您可饶了我吧!只要牵扯到五行山、这猴子、佛门五方揭谛,我一个念头刚起都感觉天灵盖发麻,算不了,半丝也算不了,强行去算,老道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当场交代在这儿,变成卦灰了!”
看到陈光蕊没再坚持,袁守诚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
“这儿就是个大泥潭,算天算地的本事到了这儿,通通抓瞎!”
陈光蕊点了点头,脸色恢复了平静,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
“算不出来也好,你算不出来,他们也算不明白,那我们就有机会。”
他抬头望了望五行山那巍峨而压抑的轮廓,
“现在土地山神既然惊动了,我们两个一起出现在山脚下目标太大。老袁,你去趟观音禅院附近转转,看看那边有没有新的动静。”
“我?”袁守诚的小眼睛滴溜一转,瞬间明白了陈光蕊的顾虑,
“行,这活我老袁干得来,刺探情报,装神弄鬼我最拿手!”
他麻利地拍了拍道袍上的尘土,“那你……”
陈光蕊道:“我去山脚下再看看。”
他走到无人角落,周身法力微微流转,身形面貌一阵模糊变幻,再走出来时,已变成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背着柴刀的普通山民,眉目模糊,丢在人群里转眼就找不出来。
这正是他身为烧火道人后,那九转分魄丹带来的操控气息流转、改变样貌的微末本事。
袁守诚啧啧称奇,“嘿,状元公您这手可以啊!那我就去禅院那边打探了,你自己小心!”
说罢,他也麻溜地钻入了通往山下的羊肠小径。
陈光蕊认了认方向,带着那一筐桃,沿着之前那白发放牛老汉带过的小路,向着五行山深处,那镇压猴王的方向走去。
山谷寂静,只有风吹过光秃山岩的声音。
还没靠近那片被巨大五指状山岩笼罩的谷地中心,一个中气十足、带着桀骜不驯的嘹亮嗓门,便穿透了稀薄的空气,如同惊雷般滚滚而来,在山峦间反复震荡:
“如来!我是你孙爷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