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待着了,刘首长今天过来!”
他这一嗓子下去,底下的小战士都没动,不动就算了,毕竟不是他的兵。
但你二连长怎么回事?
当年老子当连长的时候你特么还给老子门口站岗呢!
“二连长!滚过来!”
“诶,来了!”
“大老爷们哭啥呢?”
“没哭没哭,这歌太感人了!”
“啥歌?”
“军中绿!”
张部长懵了,光看歌词是挺柔,但是还能让二连长这泥猴子跟着哭?
“别说废话了,赶紧搬几把椅子过来,首长今天过来和战士们一起看慰问演出!”
台下
战士们显得十分亢奋,早早来到台前,就匆匆在操场上等待了。
无怪他们,这年月没什么娱乐活动,村里吃个席都能高兴好多天,何况还是慰问演出这种正式大型活动呢?
再加上都是小伙子,在军营里匮乏文娱活动自不用说。
骤然放松下来,对文艺汇演那是相当期待
后台里,张部长正跟许成军核对节目单,手指点着“第5个”的位置:“成军,你这《军中绿》放中间,前面有文工团的《我是一个兵》合唱,小庆的《小》片段,果强和文工团的小品,后面还有陈冲的歌,节奏正好。”
“那挺好,没把我跟陶老师放在一起就行。”
陶雨铃脑袋凑过来:“怎么的,我这岁数大的碍眼?还不能和我在一起!”
“哎哟,那不是怕您把我显的太没面子么!”
刘小庆正对着小镜子补妆,手里攥着块大红纸沾水当腮红,见许成军这边忙完,凑过来打趣:“成军,你这吉他可得拿稳,别一会儿唱到动情处,弦断了!”
许成军笑:“断了就跟你学唱《小》,你带带我。”
“那可不行!”
刘小庆摆手,“我刚跟文工团的李班长学快板,嘴都快瓢了,哪有空带你?”
说着就拿起竹板“噼啪”打了两下,没掌握好劲,竹板差点飞出去,引得后台众人笑成一团。
灯光下。
“我今天妆咋样?”
刘小庆抬头,入眼之处是象牙白的天鹅颈,她那丝质似的散发被轻轻挽起,在灯光下发出温晕柔光,点点殷红的耳钉尤为醒目,妩媚又不乏优雅,令人眼前一亮。
这女人著实厉害,土得不能再土的老式军装往她身上一套,硬生生被她穿出了时尚感,高级感。
底子好!底子好!
姐们毕竟是六七十也能走秀场的存在。
许成军真心实意说:“挺好看,你自己的手艺?”
刘小庆把背著的手拿到他跟前,手里全是化妆用具,“当然,要不要我帮你?“
许成军摇头:“用不著,我不习惯这玩意。”
刘小庆伸手指指后台中央区域,“今天要登台的人都在化妆,还要合影留念,你不化?”
许成军撒过头瞧了瞧,唐果强往脸上摸着凡士林,但依然拒绝:“今天的主角是底下的战士,不是我。”
刘小庆:“会说话你多说点。”
许成军:“其实主要我天生丽质。”
刘小庆一个大白眼翻了过去。
一边的,唐果强则跟文工团的老周凑在角落,对着小品剧本琢磨台词。
他俩要演个“新兵认错人”的小品,讲新兵把炊事班老张当首长的趣事。“老周,咱得加句接地气的,比如新兵说‘首长您的围裙真洋气’,战士们准乐!”
唐果强边说边比划,老周点头:“就按你说的来,演兵得有那股憨劲,才像咱连队的娃。”
两点整,主持人——文工团的女兵小杨和团部的干事老郑,走上舞台。
老郑嗓门洪亮:“各位战友,各位老乡!今天咱们欢聚一堂,为保家卫国的子弟兵们献上一场演出,现在,汇演正式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文工团的大合唱《我是一个兵》。
十几个穿军绿演出服的姑娘小伙站成两排,声音洪亮得震得煤气灯火苗晃:“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战士们跟着拍手打节拍,前排的老乡也跟着哼,气氛一下子热了起来。
许成军嘴角抽了抽,实在太有年代感了。
第二个是刘小庆的《小》片段。
她穿着戏里的碎布衫,一上台就引来欢呼:“是何翠姑!”
她演的是赵小找哥的桥段,说到“哥,你要活着回来”时,声音里带着哭腔,台下几个年轻战士悄悄抹了把眼睛。
他们也有妹妹在家等着。
第三个是唐果强和老周的小品。
唐果强演的新兵见了穿白围裙的老张,立正敬礼喊“首长好”,老张愣了愣,笑着说“我是烧火的老张”,台下战士们笑得前仰后合,有个战士喊:“这新兵跟我刚入伍时一模一样!”
可后半段新兵说“我想我妈了”时,台下又静了,不少人想起自己刚离家的模样。
第四个是陈冲的《洪湖水浪打浪》。
她站在舞台中央,手轻轻晃着,跟着伴奏慢慢唱:“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
声音软乎乎的,像江南的水。
战士们听得入神,有个湖北来的战士还跟着小声哼,眼里满是乡愁。
唱完后,陈冲鞠了个躬,脸红红的:“谢谢战友们,我唱得不好……”
台下立刻响起掌声,有人喊:“陈老师唱得好!再唱一首!”
接着,小杨走上台,笑着报幕:“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青年作家许成军同志,为大家弹唱原创歌曲——《军中绿》!”
许成军抱着吉他走上舞台,脚步稳稳的。
台下瞬间静了,战士们都盯着他手里的吉他。
这乐器在连队少见,有人凑着旁边的人小声问:“这玩意儿能弹出军歌的味儿不?”
“俺也没见过啊!”
“这玩意叫啥?”
“吉他?”
“不好说,许老师写的《红绸》那么好,歌应该差不了。”
许成军坐在舞台中央的木凳上,先调了调弦,煤气灯的光落在他脸上。
他抬头望了眼台下的战士,有年轻的新兵,有满脸风霜的老兵,还有抱着孩子的老乡,忽然笑了:“这首《军中绿》,写给每一个想家的战友,也写给等着战友回家的亲人。”
话音落,吉他弦轻轻拨动。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的旋律飘出来,就像有人拆开了迭得整齐的家信。
台下瞬间更静了,连孩子都不闹了,睁着大眼睛看舞台。
没有激昂的调子,却带着股洗不掉的烟火气,软乎乎地裹住了整个操场。
旋律轻时,像妈在槐树下贴耳说家常,“孩儿你别牵挂”的字眼飘在风里,连前排战士军鞋上的泥屑都像跟着静了。
重时,又像攥着钢枪喊牵挂,“站岗值勤保国家”的尾音沉在土里片。
王小虎听到“妈妈你不要牵挂”时,喉结滚了滚,悄悄摸了摸上衣内袋。
二连长拉着一连长的手:“你是不是哭了!没出息!”
“你踏马给我滚!自己把你那眼眶子擦擦再说话!”
“这歌真好啊!”
“用特么你说!不好能骗老子眼泪?”
“孩儿我已经长大,站岗值勤是保卫国家”。
许成军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股暖流,慢慢漫过操场。
后排的老兵眼眶一下子红了,赶紧别过脸,假装擦汗。
却没想着他转头也碰见了其他战士躲别人。
俩人目光一对。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想家。’
台下的陈冲、刘小庆也忘了打趣,手里的竹板停在半空,跟着旋律轻轻晃头,眼里满是赞叹:“这歌……”
陶雨铃眼泪唰唰的留下来,看着周围的小战士,心里叹道:“唱道大家心坎去了。”
唐果强眼里闪过激动:‘这特么获得优先择偶权了啊!’
‘现在学吉他还来得及不?’
“军中是咱温暖的家,战友是咱亲兄弟”,唱到这句时,有个战士忍不住跟着哼,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满场战士都跟着唱起来。
带着哽咽。
带着思念。
煤气灯的光下,军绿的身影跟着旋律轻轻晃,歌声裹着风,飘得老远,连远处哨所的战士都听见了,悄悄站在铁丝网旁,跟着哼。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许成军抬起头。
台下的人没谁刻意屏住呼吸,却都忘了鼓掌。
有老乡怀里的孩子停了哭闹,盯着舞台上的吉他看;有文工团的女兵悄悄抹了眼角;连凑在角落抽烟的炊事班老张,都灭了烟蒂,往舞台这边凑了凑——他想起老家的媳妇。
不少地方传来呜咽声。
首长轻轻地颔首:“这歌地后劲比我想的还大。”
张部长摇摇头:“我有点后悔让他唱这首歌了。”
首长看着周围呜咽的战士们:“有堵有疏、刚柔并济才能走的更远,一味地堵住情绪,不让战士们宣泄,早晚要出问题。”
“他叫许成军是吧?回头战士出版社我帮着联系。”
“还有这歌,问问他愿不愿意录出来,有的时候唱出来,还是很有力度的嘛!”
张部长话音刚落。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比之前任何一个节目都响。
战士们喊着“许老师再唱一遍”,老乡们也跟着鼓掌,连抱在怀里的孩子都拍着小手。
“许同志叫啥名?是作家吧?”有个刚换岗赶来的战士问旁边的人。
“叫许成军!写《红绸》的那个!”
“难怪这么懂咱当兵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