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瞳孔骤缩,仓促间只能將月冰轮横於胸前格挡。
“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
江临只觉得仿佛被一头髮狂的巨象狠狠撞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墙壁之上。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狂喷而出。
“还没完呢!”
老者眼中凶光毕露,他从怀中摸出一支碧绿色的短笛,横於唇边。
“鸣一”
一阵尖锐刺耳,足以穿金裂石的魔音,骤然响起。
隨著笛音,那原本在囚笼中沉睡的男童,竟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那双本该纯净无暇的眸子,此刻一片血红,充满与他年龄毫不相符的暴戾与疯狂。
“杀!”
他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小小的身躯之上,竟爆发出远超成年人的恐怖力量,竟是硬生生开了囚笼的铁柱。
隨即,他如同出笼的猛虎,竟绕到了江临的身后,与前方的斗垮天活尸形成夹击之势。
一时间,江临腹背受敌,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局!
老者见状,更是阴笑连连,他袖袍一抖,数枚黑色的药丸被他掷出,在半空中爆开,
化作一片片令人头晕目眩的紫色毒瘴,迅速瀰漫整个房间。
江临连忙屏住呼吸。
在这片毒瘴中,视线受阻,双眼已形同虚设。
只能凭藉【听风】之技,在黑暗中感知著那两道越来越近的致命杀机。
他知道,自己必须在毒气攻心之前,打破这个死局。
绝境之中,江临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炽烈战意。
他猛地一咬舌尖,【狼神祭血锻体章】的危时血涌之效轰然催发。
一股更为狂暴原始的祖力,如同火山喷发,在他血脉深处轰然炸开。
他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攀升至顶点,皮肤表面甚至浮现出淡淡的血色光焰,
他不再闪避,而是猛地沉腰立马,【磐石桩】大成境界的不动如山之效全力发动,硬生生用后背抗住那疯魔孩童的全力一扑。
“噗一”
江临只觉得后心如遭雷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內腑剧震。
但他那扎根於地面的双脚,却纹丝未动。
他借著这股巨大的衝击力,强行扭转身体,將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內劲,所有的祖力,连同那股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尽数灌注到了手中的月冰轮之上。
“给我一死!”
江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手中的月冰轮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惨烈而又决绝的血色圆弧。
这一刀,他避开了斗垮天活尸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巨斧,却也彻底放弃了自身的防御。
刀光如血月,后发而先至。
“你!”
老者大骇,他怎么也没想到,江临竟会用这种以伤换命的打法。
他仓促间想要后退,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把淬毒的匕首,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然而,江临的刀,比他更快!
月冰轮的刀光,在这一刻,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光芒与寒意,化作一道悽美的血色弯月。
“给我死!”
刀光一闪而逝。
老者那颗尚带著难以置信之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
隨著老者的死亡,那尖锐的魔音戛然而止。
疯魔的孩童与斗垮天的活尸,同时动作一僵,眼中的血色与赤红迅速褪去。
孩童身体一软,昏倒在地。
而那斗垮天的活尸,却並未就此倒下。
失去了主人的操控,它那属於炼罡境强者的战斗本能,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它发出一声更为狂暴的怒吼,捨弃了所有的防御,两柄巨斧化作两道死亡的旋风,朝著重伤的江临当衝去。
江临为了杀死老者的那一刀,身披数道重创,已是强弩之末,但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燃烧著最后的疯狂。
他没有去看那落下的巨斧,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以身为弓,以臂为弦,將自己残存的所有內劲与祖力,尽数灌注於月冰轮之中。
在巨斧落下的前一剎那,他用尽全力將月冰轮掷了出去。
目標,正是斗垮天活户那大张的巨口!
“噗l!”
月冰轮没喉而入,从其后脑透出。
斗垮天活尸的动作,在距离江临头顶不足半寸之处,夏然而止。
“轰一”
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轰然倒塌,溅起漫天尘埃。
整个房间,只剩下江临那如同破旧风箱般,带著血沫的剧烈喘息声。
他单膝跪地,这才勉强支撑住那几乎要散架的身躯。
后心与左肩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心裂肺般的折磨。
强行催发危时血涌的巨大反噬,如同决堤的洪水,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都开始模糊。
“咳—咳咳—
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离开。
楼下,那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与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预示著药王庄的守卫即將涌上。
他强撑著最后一丝清明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那昏迷的孩童身边,用尽残存的力气將他小小的身躯抱起。
就在此时,楼下的大门,在一声巨响中被轰然撞开。
“堂主出事了,快,快上去!”
“杀了那刺客!”
十数名手持利刃的药王庄死土,如同嗜血的疯狗,眼看就要顺著楼梯衝杀上来。
而此刻的江临,已是真正的强弩之末,连举刀的力气都已欠奉。
绝境。
然而,就在那第一个药王庄死士的脚,刚刚踏上二楼地板的瞬间。
“噗!”
一支冰冷的箭矢,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自楼外的黑暗中射来,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的太阳穴。
那死士连哼都未哼一声,便直挺挺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敌袭,外面有埋伏!”
院內,悽厉的惨叫声与惊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一支完全由玄甲卫斥候组成的箭阵,早已在铁七的带领下,占据了院落四周所有的制高点与阴影。
他们手中的破甲弩每一次响起,都必然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而在小楼那唯一的大门前,张猛与侯三这两名老兵油子,如同两尊门神,一左一右,
手中的长矛化作两道致命的屏障,將所有试图冲入小楼的敌人,尽数格杀於门前。
是他的队伍!
他们没有走!
原来,江临潜入后,负责接应的李牧並未原地等待。
他通过观察院內守卫换防的疏漏,再结合冲天的火光与混乱,立刻推断出江临已经动手,並且陷入了苦战。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让小七发出与玄甲卫士约定好的代表主师遇险,强行突入的响箭。
铁七所率领的二十名玄甲卫斥候在听到响箭之后,亦是没有半分迟疑,从四个方向同时对甲三库发动了最猛烈的突袭,
楼內,江临听到楼外那熟悉的喊杀声与惨叫声,那根一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於猛地一松。
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抱著怀中的孩童,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当他再次被一阵剧烈的顛簸惊醒时,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坚实而温暖的后背之上。
是张猛。
“头儿,你醒了!”
张猛那粗豪的嗓门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狂喜。
江临艰难地睁开眼,只见他们已然衝出了甲三库的范围,正由铁七率领的玄甲卫士结阵掩护,向著榆林卫城西一处偏僻的坊市,快速撤离。
他们的身后,是冲天的火光与越来越远的喊杀声。
“李牧那小子发了信號。”张猛一边背著他狂奔,一边气喘吁吁地解释著,“铁七队长带著弟兄们杀进去,正好把咱们给捞了出来。”
江临回头,只见李牧和小七抬著那个同样昏迷不醒的孩童,紧隨其后。
每一个人,身上都掛了彩,形容狼狈,但那眼神之中,却燃烧著一股劫后余生的悍勇与光芒。
“干得不错.”
江临虚弱地吐出几个字,便再次陷入了昏迷。
当晚,在榆林卫城西一处早已废弃的义庄之內。
篝火啪作响,驱散了些许寒意。
江临躺在一堆厚厚的乾草之上,后背与左肩的伤口,已经被隨队的玄甲卫士军医清洗缝合,並敷上了上好的金疮药。
虽然依旧疼痛难忍,但至少已无性命之虞。
“江校尉,你以一人之力独闯龙潭,斩杀药王庄分堂主,摧毁其巢穴,更夺回了目標。此等胆魄与实力,铁七,服了。”铁七走到他身边,那张总是如同冰雕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敬佩。
他顿了顿,沉声道:“殿下的主力大军,最迟后日便可兵临城下。在此之前,我等只需守好此地,护住您与目標的安全即可。”
江临点了点头,自光转向角落。
那里,那个被他从地狱之中抢回来的孩童,在服下了一碗安神的汤药之后,也已悠悠醒转。
他不再疯魔,只是安静地坐著,一双清澈的眸子,带著几分茫然与怯懦,打量著周围这些陌生的面孔。
当他的目光与江临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他似乎认出了这个將他从无边梦中拯救出来的人。
他犹豫了片刻,终於还是走到江临的身边,怯生生地问道:“您是来救我的神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