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碧水寒潭,往事如烟
光明顶山阴之处,冰封雪覆,寒气如刃。
三面都是壁立如削的山峰,中间有一座潭水,此刻已经结成厚冰。就像一块被万年寒冰镇住的巨大翡翠,从水面望下去,深不见底,寒气丝丝缕缕往上冒。
这里正是“碧水寒潭”。
但见手托桌子的云长空,愈来愈近,他也越觉寒冷,转眼间已停身潭边。
云长空不用內功抵抗寒气,便觉骨髓都似要冻僵。
他这才明白,为何阳顶天从这里跳下去,打算不再上来。
只因这里太冷了。
他当即提转神功,加速运转,身子这才热了起来,
正在这里,空中传来一阵衣袂掠空之声。云长空掉头望去,一紫衫女子翩然而来,她点踩崖壁,手持一把长剑,恍若凭虚御风一般飞来。
紫衫飘拂,裊娜多姿,撩人遐思,云长空心尖儿也不由颤抖起来了。
他曾说,要去光明顶,必要去碧水寒潭。
要问为何,那就是要一睹紫衫龙王倾世风华。
她记得,长空真的很高兴。
紫衫龙王飘到了碧水寒潭丈余处,一双白嫩玉手,盈盈握著一把长剑,缓缓走向潭边,步步生莲,仪態动人。
云长空眼见她身著盛妆,柳眉杏眼,肤白如玉,宛如寒夜里盛放的一朵雪白幽兰,让他不禁有些出神,
紫衫龙王亭立长空身侧,秀髮飘动,一股馨香幽幽传来。
云长空轻轻咳了一声,说道:“紫衫龙王的美號,真是与你相得益彰。”
紫衫龙王看向长空,双眸像是蒙上了一抹淡淡水烟,轻声道:“怎讲?”
云长空道:“龙是『能大能小,能升能隱”的神物,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隱介藏形;
升则飞腾於宇宙之间,隱则潜伏于波涛之內。岂不正如你一般?龙能乘时变化,人若得志,也当纵横四海,说的不就是你的一生吗?”
“你—”紫衫龙王话到嘴边,说不出来,胸中憋闷难言,像是堵了什么一样。半响才缓缓说道:“你知道我要走,所以带来一桌酒席为我践行?
广,
云长空嘆道:“你敢爱敢恨,性情刚烈,却骄傲自负,行事果决,外冷內热,无非这一点热,
只是体现在小昭与韩大哥身上,旁人看到的只是你对人的疏离冷漠,甚至有些阴狠。
我却不然,所以你的任何选择,我都只会尊重。
你要留,我就尽我所能护你一世周全,你要走,我就借献佛,在此地,祝你心想事成。”
紫衫龙王心中忽酸忽热、百味杂成,又想大哭,又想大笑,却不由嘆道:“云长空,你知不知道,你对於任何女子,都是这世上最大的祸害。”
云长空不觉怪道:“你这是什么话?”
“就是这话,任何女子见了你,徒惹烦恼与伤心,简直害人不浅,我恨不得杀了你!”
紫衫龙王狠话还在耳边,却蹭的一声,拔出长剑。
只见她脚不抬步,膝不弯曲,身子已经飘向潭中。
她身著一袭紫衫,这一飘动,宛如一朵骤然绽放的紫,纵剑飞舞,莹白胜雪,剑光在碧色潭冰掩映之下,真好似笼体轻纱,此时此刻,说是凌波仙子那是一点不虚。
“翻若惊鸿,婉若游龙。”这八个字在云长空这里具像化了。
曹植没有骗人!
谢逊也没有骗人!
只有这一抹傲然紫影,才能成为明教一段难忘印记。
让谢逊事过三十年,仍旧如数家珍。
要知道紫衫龙王相貌之美,未必胜过赵敏、周芷若多少,然而她的风姿是两女远不能及的。
只这一场寒冰剑舞,她们岂能做到?
她们纵有剑舞之能,却难有在冰面上肆意纵横的绝妙轻功,亦或说绝无这等人剑相和的绝妙,
这让云长空只看得心头荡漾,不由赞道:“本应仙班耀天庭,却下人间抚凡心。”
紫衫龙王回眸顾盼,俏脸上透著无尽淒迷,
云长空脸上流露出一丝迷惑,心想:“她为何这样?想到了韩千叶,还是捨不得我?”
其实於女人而言,你越懂她,她越爱你;
越懂她的心思,她就越温柔。越关心越体贴,她就越离不开你正所谓千人宠不如一人懂!
故而云长空对於旁的女人还则未必,可对那些有名有姓的女性人物,那种了解与通透,更胜过她们本人。再加上他本人武功高强,风神俊秀,而且待人真诚,心地善良,充满活力。
对於这些女子的诱惑那是致命的。
这无关他是否对其表露情感。
云长空此刻却也不去想那些,只是屏息凝神,欣赏紫衫龙王剑舞,越看越觉意气风发,心想当今世上,谁能再当她一舞?
谢逊豪杰之性,事过三十年,为不能再看她的风姿,尚且唉声嘆气。
她此刻却为自己独舞,这待遇,谁人可及?
又完成一项能人所不能的壮举!
云长空那是喜上眉梢,但又一想,今日一別,势必再见无期,又不觉有些悵然若失。
恍愧间,就听叮叮咚咚,仿佛琴声。
只见紫衫龙王左手五根手指在剑上轻轻按捺,所以发出妙音。
长空心头一震:“还有这一手绝技?”
紫衫龙王一手弹剑,一边唱了起来:“依山洞,结把茅,清风两袖长舒啸。
问江边老樵,访山中故友,伴云外孤鹤,他得志,笑閒人;他失志,閒人笑。”
云长空听到『他得志,笑閒人;他失志,閒人笑”那几句时,心中募地一凛,这不就是世间之態吗?
紫衫龙王唱声娇柔清亮,圆转自如,固然让人心旷神怡,最惊人惊艷的是她手指拢捻挑抹,弹出的剑音。
此刻这把杀人之器成了一把乐器,她好像是在弹琵琶。
云长空上次也曾弹剑以和,然而那只是打个节拍罢了,何曾想到有人可以以剑为此?
他突然发现紫衫龙王是个宝藏女人啊!
北风吹拂,紫衫舞动,丝带飘扬,云长空看的入神惊嘆,紫衫龙王唱的动心,弹得忘我,也不知道是在祭奠过去,还是在展望未来。
又听她唱道:“诗情放,剑气豪,英雄不把穷通较。江中斩蛟,云间射鵰,塞外挥刀。他得志,笑閒人;他失志,閒人笑!”
歌声悠閒,然而她纤纤素指,勾、弹、划、挑之下,剑音发出万马奔腾,千军赴阵的声势,那可真是磅礴浩大,豪迈俊爽,开人襟怀。
云长空听得入迷、看得过癮,那可真是激动万分,拍掌赞道:“潭色如碧水凝霜,北风坠玉指尖豪,唇齿不染胭脂色,瑶池仙子嘆不如。”
到了这个地步,紫衫龙王也是情波荡漾,衣袂翻动间,身形如一片紫叶上下翻飞,唱道:“世情推物理,人生贵適意。想人间造物搬兴废。吉藏凶,凶藏吉。”
富贵那能长富贵?日盈晨,月满亏蚀。地下东南,天高西北,天地尚无完体。”
展放著愁眉,休爭閒气。今日容顏。老於昨日,古往今来,尽须如此,管他贤的愚的,贫的和富的。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百岁光阴,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紫衫龙王在长剑上猛然扣指一弹,声若龙吟。一曲终毕,身影飘落在了长空身边,眉间满是泪痕。
这一曲淒伤之意,如诉如泣,那可真是好似寒气一样,丝丝入骨。
云长空以前听过一点,这一次听了全部,细品真意,也觉一股酸气涌入鼻孔,两眼望天,喃喃道:“人终是一死,尽成虚空吗?莫非我也如此?”他心中感慨,却也没有答案。
紫衫龙王笑笑:“幽冥之事,究属渺茫。能多活一天,便多一天吧!”
云长空哈哈一笑,说道:“说的对,今日仙子玉肌轻风,惊艷四座,紫衫银剑,当世之最,
正所谓紫衣仙女回眸笑看人间事,长空何其有幸!来,今天我特別高兴,陪我喝几杯。”
他一手拉起紫衫龙王的手,一手抓住桌沿提了起来,向一处林子走去。
他是那么的自然,紫衫龙王竟也出奇的没有闪避,更没有抵抗,
两人绕过树林,但见一片野堆积,长空当即將桌子放下,从背囊里拿出一件貂裘,铺在地上,说道:“坐。”
桌上摆满了各式菜餚:“燜熊掌、红烧鹿筋、清蒸豹胎——“,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菜,桌上还有一坛上好的、看上去很有年份的好酒,以及好茶。
明教教规本来所谓“食菜事魔”,禁酒忌荤,自总坛迁入崑崙山中之后,已革除了这些饮食上的禁忌。
西域蔬菜难得,贵於牛羊肉食,兼之气候严寒,倘不食油脂酒浆,內力稍差者便抵受不住。所以他们都破了食戒,云长空一招呼,全是招待贵客的上品。
云长空双手虚按,一股强烈暖流从手掌发出,当即开始了真气热菜,顿时一股浓郁香气瀰漫了开来。
紫衫龙王嘴角微翘:“罗汉伏魔神功不知是哪位大德高僧所创,你就用来干这个?”
长空笑道:“我管那些,我想为你热酒热菜,也愿意这样做,就是这样。”
紫衫龙王双颊如染胭脂,不梦而痴,不饮自醉,呆呆望著他,募地紧闭双目,泪水顺著雪白脸颊双颊缓缓滴落。
云长空嘆道:“一切由此而生,由此而终,你心中不舒服了?”
紫衫龙王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晶莹清澈,说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云长空道:“想是想到韩大哥了吧?”
紫衫龙王道:“那你心里怎么想?”说著脸上腾起一抹红色。
长空见她双颊蕴红,艷若桃,双目凝注自己,说道:“这没有什么想法。你与韩大哥是正儿八经的夫妻,此番故地重游,这也是你们定情之所,怎么想都是应当。
你不要觉得你是寡妇,我就会看不起你其实就是敏敏,若没有我,她也是旁人的妻子,但有了我,那这就是我们的缘分,何必想太多,徒增烦恼?”
紫衫龙王愜证道:“你果然与眾不同,你心中不生疑谤,隨顺诸法,难怪神功如此惊人,高傲俊美如那蒙古郡主—“
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痛楚,脸上也涌起浓浓愧色,过得良久,才嘆了一口气,苦笑道:“你对小昭怎么看?”
“小昭?”云长空流露出一份惊讶,脱口说道:“你这女儿可太好了,聪慧机敏,善解人意,
隱忍坚韧,顾全大局,纯真善良,精通谋略,锋芒暗藏,不得不说,谁要娶了她,上辈子得拯救世界!”
紫衫龙王目射寒光:“为什么这么说小昭,难道你一直关注她?”
长空见她这样子,心想:“那还用我关注吗?”正色说道:“我们一路走来,她总能敏锐洞察他人需求,我跟敏敏在一起,她一言让我窘迫,一言就能为我解围。这种分寸拿捏得当的妥帖,说她心思玲瓏,聪慧过人不过分吧?
你是波斯明教圣女,她是你的女儿,小小年纪不能见父母,还要扮丑,她始终都没有產生怨之心,对你有的只有心疼,为此她甘愿去上光明顶。
她得你培养,明明一身本事,却刻意收敛,低三下四侍候人,这种牺牲精神,不就是为了顾全你和她的以后吗?难道不令人动容?难道我说她聪慧机敏,善解人意,隱忍坚韧,顾全大局,纯真善良都是错的?”
紫衫龙王望著长空,突然幽幽道:“听你这样一说,我越觉得不配做小昭的母亲,我知道她不该来到这世上,可我—“
说著抬起头,目视天空流云,幽幽说道:“其实,我来光明顶,是有著家族使命的。”
“家族使命?”长空一愣。
紫衫龙王道:“我爹爹是波斯总教的净善使者,他是中华人氏,入了明教,娶了我妈妈,她是波斯人。后来我就成了明教圣女。
我爹爹逝世后,说什么临死时心怀故土,遗命要我回故土那是假的,实则是我成了明教三圣女之一,他希望我能建立功勋,以功绩承接教主之位。”
长空哼道:“又是一个被父母之想给压迫的。”
紫衫龙王悽然一笑道:“乾坤大挪移虽然是波斯武学,可太过高深莫测,本教几任教主更是不贤,致使神功失传。
所以我若能在中土明教得到“乾坤大挪移”,以此功劳,返回波斯,定可继任教主。”
长空嘆了一声:“计划不如变化,情之一物,来去无端,你终究是拋弃了父亲的期盼。”
“不是无端?”紫衫龙王摇了摇头:“你从明教中人听到我的事,他们其实也不太了解,很多都是基於猜测。
比如我对明教那些所谓英雄豪杰不加以辞色,为此我能驳了阳教主夫妇的脸面。却为何要嫁给貌不惊人,武不压眾的韩大哥,没人说的明白!”
长空想了想,原剧情中谢逊的认知,他的確是不明白的,点头道:“这的確是个未解之谜,我说你看中了韩大哥的英雄气概或者是因为水下肌肤相亲,才有爱慕,或许也不够全面。”
“这些其实都是微不足道的。”紫衫龙王流露追忆之色:“那一年我到了光明顶,教內很多人都对我表露爱慕之心,只是明教教规森严,也只有未婚男子敢对我说些情意之言,呵呵,可被我痛斥一顿,那些人就觉得羞愧了,你说这是对我的爱吗?”
云长空摇头道:“不是,他们之所以觉得羞愧,只因这些人其实都自命不凡,却都馋你身子,
觉得自己既然有这意思,你个小丫头就该点头答应,这是你的荣幸结果却什么也没捞看,还给你骂一顿,那自然觉得羞愧,下不了台了。倘若真正爱一个人,追求路上挨骂那也甘之若始才是!”
紫衫龙王睁大了一双杏眼,將他又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更是喜爱,嘴上却说道:“你可真不要脸,难道我骂你,你也喜欢?”
长空笑道:“我要你,自然就不要脸;我要脸,就不能要你,这不明摆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