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熟悉的手机闹铃响起，手机隨著短暂的震动逐渐靠近床头柜的边缘。
就在手机即將掉下床头柜时，陈默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长期握枪的茧子擦过手机光滑的屏幕，把尖锐的闹铃声按回漆黑的房间中。五点三十分的晨光挤过窗帘间那一丝丝的缝隙，把整个昏暗的臥室切割成了两个空间。
陈默掀开被子的动作就像掀开现场的警戒带，右肩胛骨传来一阵阵的刺痛。陈默站起身，指尖触碰到窗帘打开的遥控器时，对面写字楼顶的霓虹灯牌正好熄灭，城市在昼夜交替的缝隙里露出灰蓝的底色，二十三楼飘窗正对的警局大楼，还有七个窗户亮著。
陈默走进卫生间，剃鬚膏泡沫堆在下頜时，陈默对著镜子数了数新冒出的白髮。电动剃鬚刀的低频震动与楼下垃圾车发动机的轰鸣共振，惊醒了趴在洗手台下的警犬模型玩具——那是上个月结案后小女孩硬塞给他的谢礼。
陈默隨意的冲了一把脸，带上放在洗手台上的黑色手环。
掛在玄关的皮质枪套还带著清晨的一丝潮湿，陈默把配枪塞进去时，手机屏亮起三中队发来的案件报告推送。他咬著吐司拉开门，楼道应急灯的绿光落在他肩章的三道银槓上，电梯间飘来早班邻居的香水味，瞬间衝散了犯罪现场常有的铁锈气息。
过一个马路就是城市公安局总局，陈默慢步进入大楼。
“队长，昨天的案件报告出来了，我发给你手机上了，你看到了吗？”从陈默身后传来的话语中还夹杂著些许的喘息。
陈默都不需要转头，就已经猜到是三个月前新来的苏歷，刚从警校毕业，带著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对自己正义的无比自信，分到了陈默的刑警队。三个月的时间跟著也破了不少案子，在所有人都劳累万分的时候，他总是保持著热情高涨，对所有新的案件都有一种强烈的兴奋感和新鲜感。
陈默头也不回，依然在往电梯走去，只是把左手拿著的手机换到右手，左手朝著后方苏歷的方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苏歷紧跟著陈默的步伐进入电梯，看著面前这个好像还没睡醒的刑警队长，思考著说点什么来打破在电梯里的寂静。刚准备隨便找个昨日工作时的趣事来搭话，电梯已经到了七层。
刑警大队办公室的日光灯在晨雾里泛著青白的光晕，六点十三分，值夜班的警员正用保温杯底压住交接记录表。指纹显现箱突然嗡鸣，技术员戴著乳胶手套抽出物证袋，冷藏柜的寒气在他镜片上凝成薄雾。
“东郊碎尸案的dna比中了！“他的喊声撞在物证陈列柜的防弹玻璃上，五米外值夜班的警员从泡麵碗里抬头，酱料包的红油正沿著结案报告边缘蜿蜒。五台电脑同时亮起监控画面，苏歷一个箭步绕过陈默冲向自己的工位，运动鞋底粘著昨夜现场带回来的泥。
法医室的门轴吱呀作响，主任拎著尸检报告走进来，消毒水味混著咖啡香在空气里廝杀。他的白大褂下摆还沾著微量物证实验室的铝粉，袖口的血渍已经氧化成褐色。“死者胃容物检出氟硝西泮，这是新型毒品的代谢產物。“他说话时，痕检科的员工正用紫外灯扫过一件带血衬衫，萤光反应在窗帘紧合的暗室里诡异地跳动。
陈默走过所有工位，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墙上，战术白板上新贴的现场照片盖住了上周破获的绑架案，红蓝磁扣沿著交通监控图谱爬成蛛网。接警台的传真机突然吐出一页协查通报，纸张卷著墨粉的热气飘落。
“监控盲区排查有进展！“老刑警赵哥突然拍案而起，三十年烟龄的嗓子像砂纸打磨铁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贴著屏幕，右手食指在某个像素格上反覆戳点，左手拍著苏歷的后背：“这个雨披反光弧度不对，让技侦做三维建模！“隔壁工位的年轻警探已经套上防弹背心，枪械柜的电子锁在他身后滴答作响。
陈默扶正了白板上歪斜的照片，走进了办公室。外勤组的越野车碾过院里的积水。办公室的掛钟秒针正在震颤，某个物证袋里的血样试管在证物架轻轻摇晃。
陈默將手机隨手一扔，沉重的摔在办公桌上，隨后大拇指和食指侧面缓慢的摸了摸脸上的鬍渣，又把手机拿了起来，发送了一条简讯给一个名为ls的人——你对电脑懂得多，你帮我看看我寄过去的笔记本电脑能卖多少钱左右？
发完简讯，手机刚熄灭屏幕，苏歷在办公室门口站著，敲了敲玻璃门，手里拿著刚送过来的尸检报告。“陈队，码头那边有人报警，说发现一具尸体......”
“你让老赵带你一起去吧，我今天上午还要去开个会。”陈默侷促得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
“那个......”苏歷挠了挠鼻尖“先到的同事说一定要叫你也去看一看。”说完，苏歷把手机打开，递给了陈默。
手机上打开后是一张图片，一具男尸，身体已经被海水浸泡的肿胀不堪。“不是，大早上的，我早饭也还没吃呢，就给我看现场照片干嘛！”一阵强烈的生理本能衝击著陈默的胃和食道。
“不是，您看这个。”苏歷走近陈默身边，侧著身体，双指放大了照片。
尸体胸口有一块大面积的伤口，整个胸部好像被剖开又缝回去，结果被海水泡胀了撑开了，胸口下是裸露的器官內臟，但是依稀能看得出內臟器官的顏色不是红色，而是金属质感的铜色。只是不放大的话，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
陈默皱著眉头，倒吸一口凉气，斯哈一声。“让老赵开车，你们两个去楼下等我。”
“是！”苏歷忍住激动的心情，控制住了面部的肌肉。甩了甩手上的黑色手环，敬了个礼后就出了办公室。叫上了老赵下楼去了。
陈默眯著眼睛看著窗外，市中心城市广场上的永恆之钟——十二米高的青铜方尖碑式钟楼，表面布满螺旋状蚀刻纹路。钟面镶嵌在碑体中部，直径三米的圆形黑曜石盘上浮凸著银色星芒刻度，时针分针秒针以一种奇怪的走向在钟錶盘上运动著。“这个破钟到现在也没人去修补修补。”陈默喝了口桌上的热咖啡，关上办公室的门就出去了。
苏歷和老赵已经把车停在了警局门口，陈默下楼后一下钻进车后排。老赵开的这辆二手车已经买了有些年头，加上这车原车主的时间，已经算得上是古董车了，但是老赵对他的爱车偏偏情有独钟，发动机的异常抖动带动著引擎盖咔咔咔的异响。
“你这破车赶紧换了吧，每次坐你车不是晕车的头疼，反而是你这破声音是真的吵。”陈默嘆了口气，靠在了座椅上。
“这叫情怀，懂不，陈队。”老赵提高了音调，看著旁边捂著嘴笑的苏歷。鬆开了手剎，一脚油门就躥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黑色手环发出的嗡嗡声打破了安静的车內。“七点了，你这都开了快二十分钟了，码头离咱们警局一共就十分钟的路，你这......”陈默睁开了眼睛，刚想拍拍前面的老赵，发现车上空无一人，明明没有人在驾驶，汽车依然在运行著。虽然感觉不到任何的顛簸，但是明显的通过生理本能能感觉到汽车开得飞快。
“喂喂喂！”陈默被这一景象嚇了一跳，双手抓住主驾驶的座位，眯著眼睛看著前方，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辆车在一片大海上行驶，轮胎像是速度达到了某种临界值一样在水面上飞速转动，水面托著整辆车开向一望无际的远方，海天一线，根本看不到头。这时一道闪电像是电影屏幕中的特效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划过，消失在了尽头。陈默这才看清，前面远方有一片雾蒙蒙的地方，不知是海平面上的大雾还是什么，雾中一条条闪电如游蛇一般交错疾驰。
陈默惊得冷汗连连，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一股心慌难受从脚趾一路向上直衝天灵盖。就在汽车以飞快的速度即將衝进雾中，陈默紧闭双眼，双手交叉挡在额头......
“陈队，我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把陈默从梦中拉了出来，陈默一下惊醒，从座位上跳了一下，头撞在了本就紧凑的老车顶棚上，额头豆大的汗珠冒著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