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友谊园,是这吧?”
宋春眠眼看计程车拐入小巷,驶进熙熙攘攘的夜市。
小摊车隨意停靠,险些堵住了街道。
车上蒸腾的水汽,依稀遮蔽著视野。
一辆老旧的三轮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人流。
老头骑在前头,孙儿坐在后头。
是熟悉的老城区。
他点了点头:“对,就这儿,您前面奶茶店靠边停就行。”
“一共四十七块四……四十七吧。下回甭这个点打车了,晚高峰太堵,就那么几公里也很贵的!”
“您等我掏一下现金。”
“成!”
“对了,师傅。”车后座叮咣响,宋春眠忽然问道,“咱北河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过命案?”
“好像是有?之前高新区那还死过人,但是传的挺玄乎的。有人说是什么重复犯罪,有人说是寿终正寢……
我是觉得,现在这年头,监控摄像头那么多。真有什么命案早抓到人了,哪有什么重复犯罪的可能嘛!”
司机也只是道听途说,所以显得不以为意。
“確实。给您钱。”
司机从驾驶座上扭过头,正准备伸手收钱,结果瞧见后座宋春眠闹出的动静,乐出声了:
“我去,零钱也装这么散啊?”
宋春眠將手里抓著的一把零钱,从计程车的栏杆缝隙里递过去:
“四十八,您数数。”
“嗨呀,说了四十七就行。”
司机把钱在手里挼巴了一下,还给宋春眠一枚,
“俺干了二十多年出租,头一次见你这种习惯的。”
“不归我管啊。”宋春眠也笑著回应两声。
“女朋友管钱是吧?”
司机一副『我懂』的模样,只当这四十多块钱是他一点点,偷摸攒出来的,
“我媳妇也是,管钱比管我紧。你说这婚姻,到底给咱男人带来了什么啊?数完了,四十七,不多不少。”
“带来了婚姻。”
等司机大哥数完了钱,宋春眠才把递迴来的一块钱放到座子上,“那您路上慢点。”
倒不是人傻钱多,喜欢撒幣。
主要是不喜欢承人情。
而且拿都拿出来了,再放回兜里没什么意义。
反正等他重新掏兜的时候,身上就又会多出两块钱。
所以这些零钱的確不归他管。
归老天管。
【bug】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还记得最早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自己还在上小学。
那是还算充满童趣的生活里,本该微不足道的平常。
直到他发现,爸妈早上才交到自己手上的十块钱,被人掉包了。
宋春眠確信不是自己的,但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偷走了钱、出去,到头来把剩下的零钱还给失主的说法。
於是那天中午,年仅八岁的宋春眠,因为中午吃不到十块钱三个的牛肉堡而痛哭流涕。
那股子悲痛欲绝的劲儿,一直维持到晚上放学。
等发现本该掏乾净的兜里,又冒出两块钱才结束。
那时的宋春眠还小,並不明白这意味著什么。
因为对於他来说,自己只是『得到』了两块钱。
人们总是將意外得到的,看作幸运馈赠的。
哪怕是失而復得。
直到后来,发现任何揣进兜里的钱,都只会变成两块钱以后,宋春眠才终於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他真的『失去』了。
他试图去理解这其中的逻辑,才隱约发觉,这个世界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只是兜里永远存在的两块钱。
还有经常將他不知道带往哪个地方的,传过去就会吐的,以『门』为媒介的【虫洞】。
还有跟朋友玩闹时,不必亲自动手,就能让彼此裤子齐齐掉落的戏法……
起初只是走错了门。
起初只是玩闹时无意间踏出了步伐,喊出了“小心路滑”。
直到类似的事情重复性地出现。
直到他在这不间断的重复中,慢慢摸索出其中的规律,並加以利用——
宋春眠才终於明白,这个世界似乎是出bug了。
就像是游戏里,出现的那些啼笑皆非的画面:
譬如某一段音频突然缺失、npc的模型莫名穿模、操控的角色卡在墙缝了半天,然后掉进了无底深渊……
现实当然没有那么严重,bug恶性到让生活崩溃。
但多多少少出了些问题。
他试图在网络上找寻答案。
直到看见那些分享自己生活怪事的帖子,转瞬成为了【该內容不存在】。
就像是今天见到的那个回答,那条新闻一样。
从那以后,宋春眠就很少敢在外面显露什么。
生怕哪天突然来个查水錶的,將自己逮进哪个精神病院,名义上治疗,背地里永久性关押起来。
但小范围的应用,似乎没什么问题。
至少他用兜里多出的两块钱,一直消费到了二十四岁,也没见什么通货膨胀。
更没遇到什么人身危险。
但生活,確实不可避免的,因此而稍稍改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