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烛摇曳,將洛无瑕的影子钉在县衙库房的砖墙上,如一把出鞘的剑。
洛无瑕面前堆著半人高的旧县誌,纸页泛黄如枯叶。
揉了揉发红的眼角,洛无瑕抬眼看向窗外,不知何时细雨垂落。
指尖划过某页——
“大贏歷二百三十七年秋,崔氏长子怀安於京城辞官,返乡娶妻柳氏素衣,宴设城隍庙……”
洛无瑕指尖抚过泛黄的县誌。
洛无瑕倏然攥紧纸页。
那一年,玄霄宗两名弟子叛逃,宗门记载只含糊写著“叛者为男女之修”。
而崔怀安大婚之日,恰与玄霄宗追剿叛徒的时日相近。
“崔怀安……柳素衣……”
洛无瑕抓起另一本《庆云驛录》,这本是县令兴至所著,本来也只是兴趣爱好,得知洛无瑕为查旧事,才拿了出来。
其实这本书写的都是些琐事,多为县令所见所闻,想到哪写到哪,但……
雨水顺著窗缝渗入,风吹到某一行。
“柳氏素衣,善琴,曲调悽怨哀怜,问曲名,为《沧溟调》,每奏之,涧水逆流。”
洛无瑕瞳孔骤缩。
《沧溟调》是玄霄宗剑诀心法的配乐,非內门弟子不可习!
烛火“啪”地爆开一朵灯。
洛无瑕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桌角錚然作响。
十年前,崔怀安归乡娶妻,而玄霄叛徒正是用琴音配合剑诀杀出重围——所有碎片在此刻咬合成链。
洛无瑕抓起佩剑推开木门,雨声渐急,她却仿佛听见了十年前的剑鸣。
“莫非那崔怀安才是……”
话音未落,脚下青砖突然剧烈震颤。
库房樑柱吱呀作响,瓦片如黑蝶纷落,远处传来百姓惊叫:“地龙翻身了!”
洛无瑕踉蹌扶住门框,抬眼望向震源——
城西落魂涧方向,一株古槐虚影冲天而起,焦黑的枝干撕开雨幕,根须如血蟒钻入地脉。
槐影中心隱约浮著个手持玉尺的布衣男子。
“崔怀安!”
洛无瑕咬牙纵身跃上屋顶,剑鞘已嗡鸣出鞘。
……
檐角雨珠串成帘,苏小檀裹著绒毯滚下竹榻,赤脚踩在冷砖上“哎呀”一声,狐耳倏地竖起。
侧头一看,案头镇纸压著一张符纸,墨跡龙飞凤舞。
“看家,勿闹。”
“又把我当看门狐狸!”
苏小檀將符纸攥成一团。
窗外忽有青光掠过。
不是雷,倒像谁把星子碾碎了洒进雨幕。
苏小檀扒著窗探出头,鼻尖轻耸。
雨丝里混著极淡的槐味,却裹著一股子腐土腥气。
纵身跃上屋顶,苏小檀足尖点过湿瓦如踏涟漪,青丘血脉在雨中漾开一圈银辉。
千家万户的檐角渗出萤火般的光点,被无形之力扯向城东。
光晕中浮著人脸,有酒楼说书的王老爷子、赊葫芦给她的郑叔……所有人的眼瞳此时都空如枯井。
庆云县以及庆云县的百姓正在死去。
“抽魂术?!”
苏小檀尾巴炸成一团绒球。
顺著光流追至城隍庙,险些撞上一堵气墙。
崔怀安立於庙顶,官袍被狂风卷得猎猎作响,手中一柄青铜尺泛起幽光——正是苏小檀心心念念的仙魂尺!
尺上铭文游走如蛇,每亮一寸,百姓魂光便黯淡一分。
“崔大人疯了吗……”
苏小檀缩在石狮后,忽然瞥见崔怀安袖中滑出一截槐木簪。
簪头刻著“素衣”,却缠满槐树根须,根须刺入他手腕,隨抽魂节奏搏动如心臟。
崔怀安气势节节攀升!
到了此刻,崔怀安也不再隱藏。
撕下偽装,露出练气境的修为。
並且在苏小檀惊愕的目光中,其修为逐渐攀升至练气境巔峰!
甚至还有著向筑基境进发的趋势!
苏小檀內心有些焦急,这位崔大人此时干的事可不像什么好事啊。
道士哥哥跑哪去了?仅靠她一个,这次可救不了整个庆云县的百姓呀。
此时崔怀安似有所感,转头望向苏小檀。
“苏姑娘也想为娘子復活添一份力?”
仙魂尺陡然调转方向,青光化作锁链,如银蟒绞向苏小檀缠去。
锁链距苏小檀眉心三寸时,一道霜色剑光劈开雨幕。
洛无瑕踏剑而至,玄霄宗白袍被风掀起。
她並指一点,剑光分化万千,將锁链钉在半空。
“玄霄宗办事,閒杂退避。”
“谢谢冰块脸姐姐,但閒杂在哪?”
苏小檀礼貌的道了声谢,左看右看,没找到所谓的“閒杂”。
“冰块脸?”
洛无瑕蹙眉,注意到了小狐狸的称呼。
“道士哥哥就是这么叫你的……”苏小檀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