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正当苏小檀刚塞完葫芦,忽见焦黑树皮簌簌剥落,露出內里玉髓般的莹润树芯。
树芯中浮著三枚光斑,一枚猩红如血痣,一枚枯黄如旧纸,最后一枚却透著青碧生机——
“道士哥哥,槐树蜕皮啦!”苏小檀一脸惊奇的拽著徐清寧袖子。
徐清寧似乎早有预料。
屈指轻叩树身,惊起一圈涟漪般的金纹,
“这是三生槐的『年轮』。”
“年轮?”苏小檀一脸惊异。
一旁的洛无瑕此时也是驻足。
传说中的神木,三生槐!?
“还记得《青丘膳经》的记载吗?”徐清寧笑道。
“嗯。”
《青丘膳经》有记载:三生槐,化身天下槐种,天地气运所钟,一千年生死便是一生。
“一树一生死,三生一轮迴。崔怀安以仙魂尺强锁第三世,如今枷碎槐生,三生槐自然显现!。”
徐清寧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
此时如获新生的槐树,树芯是一截晶莹剔透的琉璃枝,枝上脉络似星河蜿蜒。
徐清寧轻抚琉璃枝,指尖触及某圈年轮时,怀中的《日月食事》突然发烫。
琉璃枝迸出七色碎光,光中浮出三生槐真容:
第一世,它生於战火焦土,树冠托起流离婴孩,树根吸尽血水泥腥
第二世,它枯於书生笔锋,墨汁写就“安得广厦千万间”,字跡渗入年轮成偈语
第三世,它囚於崔怀安执念,楚湘灵的血泪在琉璃枝上蚀出裂痕。
隨著最后一枚青碧光斑骤然炸开,漫天槐叶纷落如雪,叶脉中竟浮现庆云县百年兴衰:
柳素衣熬药的陶罐、楚湘灵断簪上的血痕、崔怀安泣血的谋划……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匯入徐清寧手中《日月食事》。
《日月食事》无风自动,书页哗啦翻动,空白处浮现水墨人影。
那人蹲在田埂啃炊饼,饼渣引来麻雀;
醉臥酒肆听盲翁说书,铜钱掷出时裹著生壳;
最后將三生槐落叶夹入书页,轻笑一声——
“仙路长,不如一碗热汤。”
徐清寧若有所思,这位可能就是传说中最后一位登仙之人?
而隨著人影消散,原本空白的纸上浮出金纹,纹路蜿蜒如龙蛇,最后匯成一句话:
“红尘仙者,不避市井,不厌荤腥,踏遍山河饮露,观尽眾生痴嗔,三千烟火淬一剑,方知——”
“仙不在云,而在泥泞人间。”
墨字融入那片干旧的槐叶,最终凝成一道青烟,钻入徐清寧眉心。
槐叶入体的剎那,徐清寧灵台中多了一缕炊烟——
那烟蜿蜒如登天梯,尽头悬著一扇门,门內传来市井喧嚷、马蹄鑾铃、甚至苏小檀啃葫芦的咔吱声。
但低头看去,自己身上却缠著一根根金色丝线,形成某种阻力。
徐清寧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这就是所谓的登仙之机吗?”
“身上的金丝,似乎是因果线,这些是於我有牵扯的因果吗?”
“歷经红尘,因果平定,为红尘仙。”
徐清寧心中瞭然。
他本就是觉得仙途无味,才选择走入人间,如今看来,这一步应当是走对了。
只要继续在人间走下去,观奇物,歷悲欢,平因果,或许就可以一步步迈入仙门。
徐清寧笑了。
果然,比起苦修千年开天门,他更喜欢红尘滚滚逍遥仙。
苏小檀蹦起来想看个清楚。
“道士哥哥,这书上有葫芦图吗?”
徐清寧回过神来,屈指弹她狐耳。
“有,还画了只偷葫芦的小狐。”
等到徐清寧合上书册,三生槐突然无风自摇。
最后一缕青烟自三生槐芯中逸出,树芯“咔嚓”裂开一线,跌出一朵琉璃般的槐。
瓣剔透如冰,蕊心却凝著团金雾,雾中浮光掠影——
三生槐三世所见痴怨竟被淬成一道清香。
一旁的洛无瑕见了,心境也再难平稳,指尖发颤。
“三生……玄霄宗古籍《万宝录》记载,此能补神魂、逆生死,是……”
“是上好的蜜源。”
徐清寧截过话头,拈对著日光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