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炊烟还未散尽，炊烟攀著榆树枝椏打转。

苏小檀蹲在蒸笼腾起的热雾里，狐尾在杏色襦裙下摆晃出月牙弧度。

摸出枚碎银拋给摊主，苏小檀接过油纸包住的热腾腾梅酥，往榆钱树影里轻巧一旋，迫不及待將油纸掀开。

五瓣酥壳凝著薄霜，恰似初雪落满红梅枝。

苏小檀咬破酥皮那声脆响，惊飞了枝上半寐的雀儿。

琥珀色的蜜汁顺著齿尖漫开，舌尖捲住酥壳夹层里温软的豆沙。

“嗯~”

苏小檀幸福的眯起眼，足尖无意识地点著青砖缝。

沁透的馅料裹著醃渍三年的梅子肉，酸味刺破甜腻时，苏小檀眯起眼对著朝阳呵气，呵出一层白雾。

最后一点烫嘴的酥皮消失，苏小檀舔著指尖残余的霜，心满意足。

“就是道士哥哥非要去什么药铺故居，要是能陪著一起品尝的话，想必能更美味几分。”

虽然这今天的第一道梅酥就让苏小檀倍感惊喜，但想到道士哥哥不在身边，苏小檀还是有些遗憾。

道士哥哥给他的任务不多，主要还是放她出来打探下青山府有没有什么特別的食材，剩下的，想吃什么都可以尝尝。

苏小檀自然拍著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毕竟身为將青丘膳经倒背如流的青丘小天才，这点小事自然是手到擒来。

只是还没等苏小檀想好先去城南还是城北，却先被一声呜咽牵住了脚步。

石板缝隙里渗著未乾的血跡，蜿蜒指向巷子里那个抱著竹篮的素衫小姑娘。

“叔叔，大黄在流血，能不能请你给大黄一些止血的疗伤药！”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將竹篮护在胸前，褪色布鞋尖轻轻蹭著石缝里的血渍。

竹篮中的母犬腹部染开暗红，三只幼崽细弱嚶嚀此起彼伏。

游方郎中背著褪色药箱穿街过巷，枯瘦身形像根被雷劈过的老竹，蜡黄麵皮嵌著对滴溜转的鼠目。

枯指叩著脱漆药箱，浑浊眼珠在女孩荷包上游移。

“这……你说要救人，我医者仁心，帮你就帮了，可你这让我救一只野物……”游方郎中似是有些不悦。

“医者仁心总该有价码，小姑娘，你说对吗？”

小女孩攥著荷包的指节发白，倒出几枚铜钱，叠在掌心叮噹作响。

眼看郎中无动於衷，女孩犹豫了一下，又全部倒出。

双手捧起，递给眼前的游方郎中。

此时游方郎中正一脸笑容的盯著女孩手中捧起的铜钱，眼底满是贪婪。

“叔叔，这是阿莲攒了很久很久的钱，请一定要给大黄最好的疗伤药！”

可游方郎中看的不是女孩手中的铜钱，而是荷包中那若隱若现的一点银光。

“好说！好说！倒也不是不能通融。”

游方郎中蹲下，从腰间药箱中隨意取出一把不知是药草还是杂草的叶子，塞进嘴里咀嚼，草汁顺著指缝滴在母犬伤口时，惊起一声悲鸣。

“大黄別怕。”

阿莲跪坐在血泊里，將最后半块麦饼掰碎餵给幼犬。

“很快就会好的。”

那母犬似乎察觉到这游方郎中不怀好意，即便身子已经因为失血而虚弱到了极点，仍然费力仰起头，衝著名叫阿莲的女孩呜咽了几声。

阿莲此时忧心之际，完全没看见郎中那贪婪的目光。

只可惜阿莲不懂，只以为大黄是因为疼痛。

“大黄乖，叔叔是在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阿莲满脸希冀的等待著药效发挥，可等著等著，却只看到大黄身下的血没有半分停下的痕跡。

而大黄此时躺在篮子里，气息渐渐微弱，眼睛都已经快要睁不开了。

母犬渐渐涣散的瞳孔里映著三团绒球，正用鼻尖將幼崽往阿莲膝前推。

“叔叔，这……”

“哎呀！这野物伤势太重，仅靠草药可不行！”游方郎中装模作样道。

废话，路边隨便拽来剔牙的野草而已，能有什么用？

“那……那没有更好的疗伤药？”

“有倒是有，只是这价钱嘛……”游方郎中斜眼盯著小女孩的钱包。

“啊……”

已经耗光积攒了大半年铜钱的女孩，此时愣在原地，很是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