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府天生异象之时,正將瘴灵杀的死去活来的漫天雨滴忽地停顿。
雨滴悬停,隨后化作一场春雨坠落。
漫山遍野,绽开杏。
剑冢齐鸣,盖过了玄霄长老们的惊叱。
山风捲来几瓣杏,落在徐清寧肩头。
洛无瑕的剑穗无风自动。
她看见徐清寧唇角微翘,那是入山至今他唯一的情绪波动。
“药成了。”
瘴灵只感觉足下毒潮忽如沸水翻滚,玄霄七峰的地脉发出垂死般的震颤。
周洹黑血渗入《千金方》末页的剎那,整座青山府的药香竟压过了腐锈味。
瘴灵猛然昂首望向东北。
“药方,被补全了?”
瘴灵雾化的面孔扭曲如泼墨,千缕青丝此时震颤。
“怎敢……”
瘴灵的尖叫震落岩壁积灰,青衣鼓胀如风帆。
她本该去撕了那药方的,可此时整座剑冢的瘴毒都在那药方异象下战慄。
她是天生之灵!
所以那药方便是她的天生宿命!
瘴灵还在咆哮,声浪震落杏如雨。
可徐清寧知道她败了。
当阿莲、孙萌萌和李罄顺利將婴儿接生时;
当李驼子搀扶起孙田时,周洹把铜钱塞进啼哭婴儿襁褓时。
青山府最微末的善念已结成链,远比玄霄阵法更牢不可破!
金光落下,瘴灵在尖叫中褪色。
每一缕金芒都是周大福试药时咽下的苦,是周洹此刻腕间黑血,是產房里混著羊水与希望的第一声哭喊。
她引以为傲的不灭之躯正在褪色。
那些被赵无延豢养的贪嗔痴恨,在真正的仁心药引前薄如晨雾。
“凡人的执念……怎么可能!”瘴灵指尖生出裂纹,这次再无法重组。
“徐道友!”谭逸飞嗓音发颤。
“先天之灵乃天道所钟,剥离毒瘴即可,先天之灵本体尚可…………”
瘴灵也挣扎咆哮:“凡人慾念如潮水漫堤,杀了我,你救下的百姓明日又会因贪慾再造灾厄!”
徐清寧屈指一弹,一朵杏飘出。
杏过处,沉浮著周大福试药时咳出的血沫、孙家娘子分娩时咬碎的木簪。
“我这一剑,只为旧友而挥,不为凡俗定善恶。”
没有剑气冲霄,没有地裂天崩。
五百年前那位炊饼祖师夫栽下紫玉菌带来的因果,於此时收束。
杏落地,瘴灵於天地间消散。
谭逸飞保持著伸手欲夺的姿势僵在原地。
他看见自己倒映在徐清寧眸中的模样:不是仙风道骨的玄霄宗主,更像是攥著血玉贪婪抽搐的赌徒。
袖中枯黄的《玄霄戒律》跌落在地。
画面闪过,多年前意气风发继任宗主,亲手焚毁宗门训典,认为玄霄在其手中必將不输世间其他一流宗门。
可此时谭逸飞方才惊觉,或许这份执念已成他金丹上的最大腐锈。
不过此时徐清寧可没功夫搭理谭逸飞,挥挥手,招来洛无瑕。
“道长有何吩咐?”洛无瑕恭敬道。
“有筐子没?”
“?”
於是玄霄宗上到宗主,下至弟子,皆看著那甚至连剑都未出,反手镇压瘴灵的年轻剑仙。
背著个竹筐,走进剑冢。
瘴气散尽后,紫玉菌田重生。
抬脚跨过残剑堆,徐清寧倒像踏著自家菜地般自在。
“徐道友你这是……”孟阳旭的话头被竹篓落地声截断。
徐清寧蹲身拾起菌伞,挑挑拣拣,薅走三筐最肥嫩的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