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吩咐!”向郎心头一凛,立刻躬身。
“第一件,”刘禪指著田边堆著的枯草和远处山脚的杂木林子,“马上发动百姓,或者去找向宠借点军队,去砍、去割、去搂!枯草、烂秸秆、落叶、杂树枝条,竹子等等,凡是能烧的,都给我弄来。
在空旷安全、远离房屋树林的地方,堆起来点火烧!烧透!烧乾净!然后,把剩下的灰,给朕一点不剩地收起来!这东西叫『草木灰』,就是『钾肥』!”
向郎听得眼睛都瞪大了:“烧…烧荒取灰?”这跟他理解的肥田完全是两回事。
“对!”刘禪斩钉截铁,“灰收好了,儘快运到田里。用法也简单:要么在播种前,要么等苗刚冒头的时候,把这灰均匀撒到地里,然后用犁翻进土里埋好!生地、瘦地,一亩地撒上百来斤灰。熟地,五六十斤就够了。记住一条,別跟刚从池子里掏出来的生粪混在一起撒!会坏事!”
向郎努力消化著这闻所未闻的法子,嘴里下意识地应著:“是…是,焚烧取灰,撒施翻土,用量看地…”
“第二件,”刘禪没停,继续说,“骨头!猪骨头、牛骨头、羊骨头、鱼骨头、鸡鸭骨头…只要是骨头,都去给朕收来!收到之后,用大石头砸,用碾子碾,用磨盘磨!磨得越碎越好,越细越好!磨出来的粉,就叫『骨粉』,这就是『磷肥』!”
“骨头…磨粉?”向郎彻底懵了,这比烧灰还让人难以理解。
“没错!”刘禪语气篤定,“骨粉也是在播种前用,跟土混在一起翻下去当底肥。一亩地用多少,看地有多瘦,二十斤到五十斤都行。这东西劲儿慢,得提前下地。”
他想了想刘尧当时的嘱託,又补充道,“要是能找到成堆的鸟粪晒乾了或者稍微堆沤一下,也是顶好的磷肥,用法跟骨粉差不多,但劲儿更大,用量可以少点。”
诸葛亮在一旁静静听著,刘禪这番指令,条理清晰,目標明確,绝非空穴来风。联想到之前的种种“仙法”,他心中的波澜难以平息,只是面上依旧沉静如水。
向郎则是满心震撼与巨大的压力。烧草取灰?磨骨头粉?还要找鸟粪?这简直闻所未闻!
但天子金口玉言,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得他有丝毫的质疑。向郎偷偷瞥了一眼诸葛亮,见丞相都在一旁默然不语,也並无反对之意,便知此事势在必行,绝无迴旋的余地了。
他不敢有半分迟疑,立刻深深躬身,声音带著坚决,
“臣遵旨!臣这就去办!立刻下令各郡县,动员所有人手,收集草木焚烧取灰!广收一切骨殖,招募人手日夜碾磨成粉!並派人四处探访鸟粪所在!定当以最快速度备齐!”
他略一犹豫,还是硬著头皮问,“陛下,这…这草木灰和骨粉,需备多少?要覆盖多大的地方?”
刘禪的目光投向远处广袤无垠、等待春播的土地,声音沉了下来:“越多越好!朕要的,不是那区区上千亩!是整个蜀中能种粮的田,都用上这新肥!春耕不等人,耽误一天就是一年的收成!朕只给你五天时间!”他盯著向郎,“五天之內,至少要让成都平原上所有主要的產粮地,都能用上这两种肥料!能不能办到?”
五天?!向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头皮发麻。收集、焚烧、运输草木灰;收集、砸碎、磨製骨粉;还要派人寻找鸟粪…哪一项不是需要海量人力和时间?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他看著刘禪锐利的眼神,感受到旁边诸葛亮沉默带来的无形压力,把心一横,再次深深拜下,声音嘶哑却异常响亮:
“臣!领旨!五天!五天之內,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定让新肥铺遍成都平原各郡县的主產粮地!若有延误,任陛下责罚!”
“好!”刘禪不再多言,“朕等著你的消息。”
“臣恭送陛下!恭送丞相!”向郎保持著躬身的姿势,直到马蹄声远去。
他直起身,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透一片。他猛地转身,对著田埂上几个同样目瞪口呆的属官,几乎是吼了出来:
“都聋了吗?!没听见陛下旨意?!立刻!马上!给我去传令!”
“让各乡各亭,所有能动的人,都去割草砍树枝子!官府指定地方,给我烧!烧透!灰全收起来!”
“通告所有屠户、饭馆、还有各家各户!骨头!只要是骨头,都去给我一家家的上门回收!”
“再派人把命令给我传达到下级各个郡县去,不允许有任何的耽搁!让各地的司农官都给我动起来,四天,我见不到成果他们谁都別干了!”
“四天!就四天!误了事,谁都別想好过!快去!”属官们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去传令。
向郎独自站在田埂上,望著这片沉默的土地,心臟还在狂跳。烧灰?磨骨头?这…真的能行吗?他用力甩甩头,把所有的疑虑都压下去。天子要的,是结果。他只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把这看似荒谬的命令,变成遍布田野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