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术……?”他低声道,冰霜斗气涌动,却未能突破这片空间的边界。
忽地,一阵清风拂过,一面镜子骤然破碎,画面碎裂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中缓缓走出。
白裙如雪,银髮如月,那是他记忆中,最柔软也是最痛苦的碎片——
“海蒂……”
他的声音微哑,如一柄冰冷之刃刺入胸口。
那女子缓缓朝他走来,眼神温柔如昔,仿佛从未有那一夜的崩塌与血泪。她微笑,轻声唤他名:
“克里斯托。”
他一动不动,整个人如同冻结。
这是幻境。
他知道。
可那双眼,那声唤,那步伐,却真实得足以刺破他內心最深的伤口。
镜子一面接一面地亮起,更多记忆中的场景如碎片涌现——自然魔法学院、帝都神殿、他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对视、第一次亲吻……
以及……她在神像前襤褸的身影。
克里斯托的指尖微微颤抖,整个人沉入这场记忆与幻术交织的漩涡中。
……
镜面破裂,碎光如星。
视线再次聚焦时,克里斯托站在一座拱形石桥之上,天空湛蓝,阳光透过淡淡的薄云洒落於湖面,泛起金色波光。
远处的学府塔楼高耸,苍绿藤蔓攀爬至穹顶,钟楼的魔法水晶时针缓缓转动,银白而安静。
他怔怔看著这一切。
——自然魔法学院。
他早已记不清多少年未曾踏足此地,而眼前的光景,分毫未变。
脚下石桥古朴而斑驳,栏杆一侧,一棵开著蓝色星的藤萝静静垂落,微风吹拂间,有几瓣叶悠悠飘落湖心。
湖畔,有书声,有笑语,有飞鸟掠影。
那是他年少时最熟悉的气息,魔法之风与理想之梦交织出的纯粹年代。
“你又迟到了。”
一个清澈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带著一丝无奈,又隱隱掩著笑意。
克里斯托转身。
她站在桥头,手中抱著一本厚重的《魔法植物百科》,银白长发挽起成松松一束,一缕调皮地垂落在耳边,眸色如雾靄初霽,带著不加掩饰的灵气。
他记得这一幕。
那是他们初次真正说话的时刻。
“我……只是对对魔植学不太感兴趣罢了。”他试图挤出一丝笑意,语气中带著故作镇定的懒散。
“可你明明在开学典礼上说,『对世界本源万物的感知,是成为真正魔法师的第一步』,现在却对魔植课兴致缺缺?”
她走近两步,抬头看著他,嘴角微翘,却並不张扬。
她的眼神像湖面涟漪,层层晕开,却又映照著人的真实。
“我没想到有人会记得我说过的话。”克里斯托轻轻一笑,语气中竟带了几分罕见的暖意。
“我倒没有刻意去记,只是你说那句话的时候太认真了。”她將手中的书递给他,“既然你要翘课,那也得把这节课该学的东西背完,不许偷懒。”
“这是惩罚?”
“是责任。”她眨了眨眼,转身朝桥那头走去。
克里斯托望著她的背影,湖风拂起她衣角的弧度,仿佛要將她吹进某个更遥远的地方。
“餵。”他忽然叫住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晃了晃,语气清脆:
“海蒂·温特,二年级,专修心灵系。”
阳光在她银髮上落下斑驳光点。
克里斯托静静站在桥上,忽然有些恍惚。
不是因为这幻境有多真实,而是因为——
在他记忆深处,她本就从未模糊。
幻境之力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悄然牵引他向下一个片段滑落。
四周的湖光桥影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图书馆般的高塔,一盏垂掛的蓝晶魔灯,和铺著厚重地毯的阶梯书架。
海蒂站在高高的书梯上,伸手去取一本摆在最上方的典籍。
“你就不怕摔下来?”克里斯托的声音自楼下响起。
“这本书明明就在目录里,可它的位置比预期高了一米三!这不是合理排架!”她抱怨道,脚尖点地,仍在勉强够著。
“你的问题是……信不过地心引力。”克里斯托轻轻一跃,便伸手够到了书梯另一端,將那本名为《元素结构与裂变》递到她面前。
她没接,只是歪头看他,眼神仿佛第一次正视这个男孩。
“你並不像我以为的那么冷。”
“你也不似我最初以为的那么严厉。”
两人轻笑。
图书馆內迴响著轻微的回音与心跳声,仿佛整座学院都暂时安静下来,只为他们这份最初的悸动让步。
这一刻,幻境並未崩塌。
克里斯托站在图书馆的阶梯下,望著那道银髮身影在高处向他微笑,手中抱著书,脚尖踮起,若晨光中初放的露。
那一刻,他几乎忘记了这是一场幻术。
——那確实是他生命中第一次,真正拥有未来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