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几处冰面微微隆起,隱约呈半圆之状。其上有蛛网般裂痕,似被某种巨物长久压过,又如某种古老结构因年代久远而濒临坍塌。
更远的崖顶高处,冰层断裂处隱约可见残留的骨刺状构造,似非岩非木,也非人造,与整个地貌格格不入。
克里斯托的目光在这些痕跡上略作停留,眸色微凝。
这里不只是一座谷。
像是一具尸身的胸腔,冰封之下藏著某种东西,一直未曾腐烂。
——然后,没有任何前兆。
一声咆哮自穹顶炸裂,如巨锤砸破封印,穿透冰脉与空间,直轰整个谷底!
轰鸣未落,天地骤暗!
高空之上,有一道撕裂云层的暗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俯衝而下。雪雾在它周身炸开,仿佛整片天空被它撕扯下来,摺叠在它身后!
冰崖开始震动,谷底迴响层层叠加,这片冰原的骨骼都在发出哀鸣。
下一瞬,一团沉银色的巨物贯穿视野,自崖顶坠入谷心!
不是降临,是坠压,是天地自內而外的一场塌陷!
它的脊骨如山链贯串,鳞甲厚重如片片冢碑,每一次脊椎折动,便有空气因压迫而发出脆裂声。
未著地,已成压境!
克里斯托抬头,冰光倒映在他瞳中——
那庞然之物的形体横贯百丈,巨翼尚未展开,便逼迫气流逆涌,冰粒倒卷如飞矛;它的尾脊重如鉤链,垂落时擦裂崖壁,捲起整个谷口的风雪!
它未发声,未动作,唯有那一对竖瞳自高空注视而下,金色冷光如钉,將整座冰谷钉入死寂!
然后它落下。
轰然一声,大地塌陷!
谷底整个沉下一层,冰面炸裂,环形裂痕瞬间扩散至百丈之外!震波沿著冰层传播出去,崖壁震盪、气浪层叠、高空雪流被生生震散。
龙翼一展,风暴起!
整个谷地仿佛陷入一种低频震动中,耳膜失衡,精神错乱。
克里斯托披风高高扬起,身前的冰层被直接剥离,化作无数冰刃冲向四面八方。
他站在风暴中央,未退半步。
斗气与精神力交缠於体內,冰霜之力隨之匯聚,构筑出融合本源的內域屏障。那是圣骑士以斗气和精神力融合所凝聚出的极致屏障。
他脚下的冰层早已龟裂,但身影依旧笔直如柱,唯眉宇间的线条微敛,神情如深水。
在他正前方,那庞然之物缓缓抬起头。
骨角高扬,金瞳微启,寒光笼罩整座谷底,像是某种已被遗忘的秩序在这里重启。
它无声,然而它就是威压本身——传说中的巨龙
谷底瀰漫著被震碎的寒流,冰尘尚未落定,世界仿佛仍在那一击之下迴响。
就在那片庞大龙影之背后,突然空间微微一颤。
一道黑影缓缓浮现於裂痕之间。
不是走出,而像是被从某段时间的缝隙中唤醒,继而重返这个世界。
那是一个人形的身影,高大、沉默,身披一袭漆黑重甲,甲冑边缘浮动著如活物般的金红战纹,如血脉流动,在寒光中闪烁低焰。
甲面覆有龙鳞之纹,每一片纹刻皆如被火灼所铸,环绕其身的气息並不炽烈,反而冷、深、重,带著某种来自原初层面的压迫感。那不是斗气,也非魔力,而是存在本身的秩序差异。
他的面具——赫然是一具骨龙之首。
头骨形制狭长,眼孔幽深,颅顶锋锐如刀,面甲未动,似在冷笑。
那人缓步踏出,每一步落地,冰面都未响声,而整个谷地却在替他轻震。
克里斯托望著他,未言语。
黑影停於巨龙前方,背后残光下,那具重甲仿佛笼罩了整条龙影的胸腹,而他却並不被遮掩,反像是那一整道威压的轴心。
良久,那人开口,声音自骨面之后传出,低沉、沙哑,如钝金击玉:
“你终於来了。”
“迷失的骑士。”
“我是奥曼·血萨——混沌龙骑士团团长,龙神的使者。”
他没有走近,只静立於风中。
“你所看到的壁画,不是神话,也非古族自哀的幻想。”
“那是被掩盖的歷史,是神明们不愿留下的证据。”
“秩序以静封世界,混沌以动覆其面。它们本非敌对,只因彼此存在的那一刻,另一方便註定崩塌。”
“他们恐惧混沌,因为混沌不可控。”
“他们剥夺世界的选择,因为他们惧怕你这样的生命——”
他微微抬头,目光隔著骨面注视克里斯托。
“凡人之躯,意志之火,血脉之外的决断。”
“而你,將见证真相。”
风,忽然静了。
谷底一线天光穿透云层,落在克里斯托脚边。
他一动未动。
自始至终,未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