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高煦话锋一转,补上了一句。
“不过,如果葡萄牙能成为我大秦最坚实、最值得信赖的盟友,那么,盟友之间,分享一些航海的秘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恩里克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熊熊烈火。
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提出了一个请求。
“共治皇帝陛下!我——-我恳求您!请允许我,或者允许我派遣葡萄牙最优秀的学者和水手,跟隨您的航队一同航行!我们愿意作为您的学生,学习您那伟大的航海术,追隨您的脚步,去亲眼看一看这个真实的世界!”
这个请求,大胆,甚至有些冒失得近乎失礼。
朱高煦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赏。
“恩里克王子,你对探索未知的精神,令人钦佩。但我这支船队,接下来的目標是向东,前往君士坦丁堡,寻访古罗马最后的遗蹟。路途遥远,並不適合进行教学活动。”
他看著恩里克脸上无法掩饰的失望,微笑著拋出了那个巨大的诱饵。
“但是——-等我返航之时,如果我们的友谊依旧坚固,我很乐意带上你的船,载上你的人,一同向西,回到我的国度。让你们亲眼去看一看,世界的另一边,究竟是何等模样!”
一个未来的承诺,一个关乎整个世界认知的巨大诱饵,被朱高煦轻描淡写地拋了出去。
恩里克激动得浑身颤抖。
晚宴的气氛在连绵不绝的祝酒声中,逐渐推向高潮。
在最热烈的时刻,国王若昂一世亲自邀请朱高煦作为最尊贵的客人,向全场致辞。
朱高煦端起盛满葡萄酒的银杯,从容地走到了大厅中央。
瞬间,所有的喧囂都平息了。吟游诗人的琴声夏然而止,贵族们的交谈声也消失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国王陛下,各位尊敬的贵族们。”
他的声音通过翻译,清晰地传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首先,请允许我讚美里斯本。这是一个被上帝所眷顾的港口,一个註定伟大的港口!”
毫不吝嗇的讚美,让在场的葡萄牙人脸上都露出了自豪的笑容,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我来自遥远的东方,我的船上满载著丝绸、瓷器、茶叶,以及一种你们闻所未闻、名为『菸草』的神奇植物。这些货物,想要进入广富庶的欧罗巴,就必须经过大海。而里斯本,正扼守著大西洋通往地中海,乃至通往整个欧洲大陆的咽喉要道!”
“里斯本,就是东方货物进入欧洲的天然门户!是那条未来黄金商路的『必经之路”!”
“我希望,能与葡萄牙王国建立长期、稳定、互利的独家贸易伙伴关係!將里斯本,建设成我大秦所有货物在欧洲最大的集散中心!”
这番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若昂一世和他的財政大臣心中轰然炸响!
寻找新的財富来源,摆脱热那亚和威尼斯商人的盘剥,提升葡萄牙的国际地位,这不正是他梦霖以求的吗!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財政大臣,两人交换了一个无法掩饰的、夹杂著狂喜与震惊的眼神。
“我王,这是上帝的恩赐啊!”財政大臣激动地低语。
若昂一世端起酒杯,向朱高煦遥遥致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愉悦。
然而,朱高煦的下一句话,却让整个大厅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但是,”他话锋一转,原本温和的语调变得锐利起来,“一个繁荣的贸易伙伴,首先必须是一个安全的、强大的伙伴。”
“据我所知,在这片伊比利亚半岛上,除了英勇无畏的葡萄牙王国,还有一个更为强大的王国一一卡斯蒂利亚。”
“卡斯蒂利亚”这个词一出口,许多葡萄牙贵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是在场儿乎所有人心中,压了几代人的沉重阴影。
“歷史已经证明,未来也必將证明,一个过於强大的邻居,既可能是机遇,
也更可能是威胁。领土的纷爭、资源的抢夺、海上霸权的竞爭——这些都是悬在葡萄牙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朱高煦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一个繁荣、稳定、强大的葡萄牙,才符合我大秦帝国的贸易利益。因此,
我,以及我身后这支停泊在你们港口的舰队,愿意成为葡萄牙王国最坚实的朋友。”
他没有明说“军事同盟”这个词,但“强大的舰队”和“坚实的朋友”这两个短语组合在一起,其背后那沉甸甸的含义,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懂。
那些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军方將领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看向朱高煦的眼神,从最初的警惕与好奇,瞬间变成了深度的审视与思索。
若昂一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严肃与凝重。
这个来自东方的年轻共治皇帝,三言两语就点破了他內心最深处的焦虑,却又恰到好处地递上了一剂看似完美无缺的解药。
“为了葡萄牙与大秦永恆的友谊!”
朱高煦结束了他的讲话,高高举起酒杯。
全场贵族下意地全体起立,举杯回应。
若昂一世將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著喉咙滑下,仿佛一团火在胸中燃烧。
他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群,落在墙壁上一世巨大的伊比利亚半岛地图上。他的手指,下意可地指哲了海峡对岸,那个他渴望校久、日思夜想的椒略要地一休达港。
他需要一场辉煌的对外乞利来巩固自己的王权,扩张葡萄牙的版图,为王亏注入新的活力。他校经和卡斯蒂利亚达成了来之不易的停椒协议,现在正是他大展拳脚的黄金时期。
而现在,一支变天而降的舰队,就静静地停泊在他的港口里。
他的心中,一个无比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正在疯狂地滋长、破土而出。
邀请这支舰队,加入对休达的进攻?
不,不需要他们出太多的力。他们船上不是有火炮吗?只需要让他们在海上,对著休达的城墙开上几炮·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