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去告诉他们，永乐堡內，永不留异教徒过夜。让他们滚回去，告诉他们的埃米尔，这里换主人了。如果他们不服气，隨时可以带著军队来试试，看看是他们的弯刀快，还是我的炮弹硬。”

卫兵领命而去。

朱高煦这才转过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枢机主教，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主教阁下，你看，我们有著共同的目標，不是吗？”

他用木桿的尖端，轻轻点了点地图上格拉纳达王国的都城。

“將这些不信奉上帝的傢伙，从伊比利亚半岛上，彻底地，一个不留地，清除出去。”

“在这件事上，我大秦，是你们最可靠的盟友。”

阿尔罕布拉宫，狮子庭院。

优素福一把將手中的杯子砸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庭院中迴响，惊起了几只棲息的白鸽。

“欺人太甚！”

他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

跪在他面前的使者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带回来的不只是那个东方君主的羞辱，还有一个更让他绝望的消息。

卡斯蒂利亚的使团，在永乐堡受到了上宾般的款待，离开时，不仅船上装满了丝绸瓷器，每个人的脸上都掛著心满意足的笑容。

战略合围。

这个冰冷的词汇，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插进了在场每一个格拉纳达贵族的心臟。

一个盘踞休达的葡萄牙，已经让他们寢食难安。现在，海峡对面又冒出来一个更强大，也更蛮横的东方帝国。而他们最后的希望，北方的宿敌卡斯蒂利亚，竟被几箱子货物就收买了！

“埃米尔！我们必须反击！”一名年轻的將领激动地站了出来，“趁他们立足未稳，联合马林王朝的兄弟们，夺回直布罗陀！那些东方人远道而来，兵力必然不多！”

“反击？”一位年迈的谋土发出乾枯的笑声，像砂纸在摩擦，“拿什么反击？我们的机会，早在休达港外，就连同马林王朝的舰队一起沉进海底了！用我们的木头小船去撞他们的铁甲舰？还是用勇士的胸膛去堵他们炮口？”

宫殿內死一般的寂静，年轻將领的脸涨得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谋士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优素福面前，浑浊的眼中燃起最后一丝光亮。

“埃米尔，我们被拋弃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卡斯蒂利亚人想让我们和东方人互相流血，他们好坐收渔利。我们不能等！再等下去，等那座『永乐堡”建成，我们就成了笼子里的困兽！”

他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石板上。

“集结所有能战斗的男人！告诉他们，这是圣战！为了我们的信仰，为了我们的家园！趁他们立足未稳，用刀剑和鲜血，把那些异教徒赶下海餵鱼！”

“除此之外，我们別无选择！”

优素福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愤怒已经凝结成冰。

“传令，召集军队。”

卡斯蒂利亚，托莱多。

国王胡安二世的手指，正轻轻划过一只青瓷瓶。

细腻、温润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他的面前，枢机主教选戈正在匯报永乐堡之行的见闻。

“..—-那位大秦皇帝，野心勃勃，手段狠辣。但他似乎真的只对贸易感兴趣，他提出的条件，

对王国而言—”

“机遇？”胡安二世打断了他，將瓷瓶轻轻放回铺著天鹅绒的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来歷不明的东方势力，在我们的家门口，建起一座永久堡垒，掐住我们通往地中海的喉咙，你管这个叫机遇？”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我那位好堂兄若昂，这次的赌注下得太大了。他以为自己从东方请来了一条看门狗，却没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子龙涎香和血腥味。”

“陛下，格拉纳达的密使已经在城外等了两天了——”一名大臣小心翼翼地提醒。

“让他等著。”胡安二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优素福的求援信，是悬在我们头顶的剑，但现在，它也是一张牌，一张可以用来对付那些东方人的牌。”

他的手指在窗沿上轻轻敲击著，一下，又一下，整个议事厅的空气都隨著他的节奏而凝固。

“我们暂时什么都不做。”

他转过身，看著满屋子的大臣，

“接受大秦的『友谊”，也別彻底回绝格拉纳达的『恳求”。让他们去斗，去消耗。我们需要时间，看清楚这头东方来的过江龙，到底想在伊比利亚这张餐桌上，切走哪一块肉。”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去，给格拉纳达回信。告诉他们，卡斯蒂利亚与他们同仇敌气，但王国需要时间准备。另外，再送一百金幣过去，作为我们支持他们圣战的“诚意”。”

“让他们保有希望。”

胡安二世的目光扫过那只精美的青瓷瓶，声音幽幽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