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没有给他任何消化和质疑的时间,继续加码,语速越来越快,每一个词都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陛下,您想不想看到圣马可的狮子旗被从他们的总督府上扯下来,扔进臭水沟里?”
“想不想把那些趴在帝国身上,靠著免税权吸血的威尼斯商人,连人带货一起踢出君士坦丁堡?”
“想不想看到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威尼斯贵族,跪在您的脚下,哭著喊著,交出他们从这座城市抢走的一切?”
“想不想—我们联手,彻底毁灭那个该死的、航脏的、唯利是图的商业共和国,然后,共同瓜分它的財富和殖民地!”
“想不想去威尼斯城审判威尼斯总督,然后將他吊死在绞刑架上?”
毁灭威尼斯!
共同瓜分!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曼努埃尔二世的心上!復仇的火焰,是每一个拜占庭人心中的执念,是他们代代相传的屈辱。但他们谁也不敢奢望,甚至不敢去想。
而眼前这个神秘的东方君主,第一次来到君士坦丁堡,第一次进入他的皇宫,就提出了一个如此疯狂,又如此诱人的计划!
曼努埃尔二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盯著朱高煦,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出一丝戏謔或者疯狂的痕跡。
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朱高煦的表情平静得可怕,却又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他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疯了。他是在陈述一个在他看来,完全可行的方案。
“你—你凭什么?”曼努埃尔二世的声音乾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凭我的舰队。”朱高煦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姿態从容,“陛下,您已经看到了我的船。十五艘,每一艘都远超热那亚人的大帆船。而这,只是我先头舰队的一部分。在我的新帝国,有取之不尽的优质木材,我可以隨时建造更多、更大的战舰。我还有你们闻所未闻的东方火器。当然,消灭威尼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只要我们结盟,我们就能一起成长,直到我们足够强大。”
曼努埃尔二世的脑子飞速运转。
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有道理。君士坦丁堡最大的困境,就是失去了制海权,被威尼斯和热那亚的海军死死锁住了咽喉,导致东西方贸易完全被其垄断。如果能藉助这支东方舰队的力量,绕开威尼斯,重建君士坦丁堡的贸易枢纽地位,那对帝国而言,不亚於一次重生!
“这还不够。”曼努埃尔二世摇了摇头,多年的政治经验让他保持著最后的理智,“威尼斯人不止有船,他们还有钱,有遍布地中海的殖民地和堡垒,有一张巨大的商业网络。”
“所以,我才来找您,陛下。”失朱高煦终於图穷匕见,“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我在这个世界名正言顺行动的身份。我需要一面旗帜,一面比威尼斯的圣马可旗更神圣、更古老、更能凝聚人心的旗帜。”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在皇帝的心坎上。
“我要皈依东正教。我,以及我的整个大秦帝国,都將成为主最忠诚的信徒。从此,我的敌人,就是东正教的敌人。而罗马的敌人,自然也就是我的敌人!”
曼努埃尔二世的心臟狂跳起来,
他终於完全明白了。对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的目的还是那个一一独立的牧首区。
但此刻,这个条件的分量,已经完全不同了。
之前在摩里亚,这只是一个换取教会自治权的交易。而现在,朱高煦將它与“毁灭威尼斯”、“復兴君士坦丁堡”这两个拜占庭人梦寐以求的宏大目標,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交易,而是一个充满致命诱惑的政治同盟!是一针直接打向帝国衰老心臟的强心剂!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朱高煦仿佛看穿了皇帝內心的天人交战,轻轻拍了拍手。
一名亲卫立刻会意,转身走出大殿。片刻之后,他与另外两名卫兵,抬著一个沉重的木箱走了进来。
箱子被打开,里面整齐地码放著五支造型奇特的火枪。它们的枪身比拜占庭人见过的任何手持火器都要修长,线条流畅的枪托显然经过精心设计,最关键的是,它们的击发装置,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带著金属光泽的精巧机械结构。
“这是我们军队的制式武器,我叫它『火绳枪”。”朱高煦拿起一支,熟练地打开火绳夹,动作行云流水,“它的有效射程和精度,远超你们现在使用的任何火门枪。而且,经过严格训练的土兵,一分钟可以完成三次射击。”
一分钟三次!
曼努埃尔二世身边的几位將领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呼。他们都是宿將,很清楚这个数字在战场上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装备这种武器的步兵,將对奥斯曼引以为傲的耶尼切里禁卫军,形成碾压性的火力优势!
朱高煦將那支冰冷而沉重的火绳枪,亲手递到曼努埃尔二世的面前。
“陛下,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我们的同盟达成,我可以为您的军队提供上千支这样的火枪,
甚至派遣工匠,帮您在君士坦丁堡建立自己的兵工厂。到那时,您缺的就不再是武器,而仅仅是足够多、敢於拿起武器去收復失地的罗马士兵。”
朱高煦步步紧逼,拋出了最后的筹码。
“当然,提供这些援助还有一个前提。我希望我们两国之间,能够互免关税。我的商船来到君士坦丁堡,您的商人去我的大秦,都不再需要缴纳任何税款。两国人民,可以自由地往来於彼此的土地。陛下,这很公平,不是吗?”
曼努埃尔二世握著冰冷的枪身,那沉甸甸的重量,仿佛就是帝国復兴的重量。他那颗早已被无数次背叛和失望折磨得心如死灰的心,再一次,不可抑制地燃起了熊熊火焰。
他抬起头,看著眼前这个来自东方的年轻人,疲惫的眼神中,重新绽放出了久违的、属於罗马皇帝的锐利光芒。
“我会立刻召集普世大牧首和神圣主教会议。”他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犹豫,充满了决断,“关於独立牧首区的事,我们可以谈。但是,我需要亲眼看到你的诚意。大牧首和主教们,也需要看到。”
“我的诚意,您很快就会看到。”
朱高煦微微一笑,將一切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