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后一句祝祷落下,朱高煦缓缓抬起头。
他没有为自己取一个教名。
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就是朱高煦,来自东方大秦的君主。他不需要一个西方的名字来证明自己的信仰。这与后世那个为了乞求十字军援助,给自己儿子取名“君士坦丁”,还皈依了那个处处受制於罗马教廷的天主教的朱家子孙,有著本质的区別。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的身上。看著这个身穿东方龙袍的君主,正式成为东正教世界的一员。
他们不知道,这究竟是帝国重生的福音,还是一个更加未知命运的开端。
朱高煦站起身,水珠顺著他的脸庞滴落在华贵的龙袍上,他却毫不在意。他转向曼努埃尔二世,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標准的东正教礼节。
“巴西琉斯,我的兄弟。”
曼努埃尔二世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那只枯瘦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皇帝的脸上,
终於露出了一丝髮自內心的、真切的笑容。
“欢迎你,我亲爱的兄弟。从今天起,罗马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
朱高煦的皈依,为他在君士坦丁堡的一切行动都打开了方便之门。
他现在是“自己人”了。
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朱高煦就向皇帝拋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献礼”。
他下令,將停泊在尤里安港的十五艘巨舰上的货物,全部卸下。
成箱的丝绸被打开,在阳光下流淌著令人目眩的光泽;码放整齐的瓷器,每一件都温润如玉,
绘製著拜占庭人从未见过的精美图案;一袋袋的茶叶被搬运下来,空气中都瀰漫著清雅的香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桶桶密封的木箱,里面装著散发著辛辣异香的菸草。
这些来自东方的珍宝,堆积如山,让每一个路过码头的君士坦丁堡市民都停下了脚步,挪不开眼。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城市。
皇宫主殿內,曼努埃尔二世召集了所有重臣,气氛紧张。
朱高煦站在大殿中央,面对著皇帝和一眾拜占庭贵族,摊开了自己的条件。
“陛下,为庆祝我的新生,也为了我们兄弟般的友谊。这十五船的货物,包括我大秦帝国独有的菸草,我愿意以一个象徵性的价格,五万杜卡特,全部转让给帝国。”
五万杜卡特!
站在一旁的財政大臣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厥过去。
这个数字,对於此刻空空如也的拜占庭国库而言,依旧是一笔巨款,需要砸锅卖铁才能凑出来。
可谁都看得出来,眼前这批货物的价值,何止五万!简直就是百送!
光是那些顶级的丝绸和瓷器,只要能运到义大利,转手就能卖出天价!
更不用说那种名为“菸草”的新奇作物,一旦在上流社会打开销路,那利润简直无法想像!
“这这太贵重了。”
曼努埃尔二世的声音都有些发飘,他竭力维持著皇帝的尊严,但紧握扶手的手指已经出卖了他的激动。
朱高煦摆了摆手。
“陛下,这不是赠予,这是一笔投资。我投资的是罗马的未来。”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了几分,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您可以用这批货,去跟热那亚人,甚至跟威尼斯人做生意。让他们捧著真金白银来换。您也可以自己组织商队,去佛罗伦斯,去米兰,让那些拉丁人见识一下,绕开了威尼斯,罗马照样能掌握东方的財富!”
朱高煦的话语掷地有声。
“这不仅仅是一笔钱,陛下。这是您重塑君士坦丁堡贸易中心地位的第一步,是您向整个地中海宣告罗马归来的號角!”
“好!”
皇帝一拳砸在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代表罗马,买下这批货物!感谢你,我的兄弟,你为帝国带来了一条新的生命线!”
他隨即文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赠送的火绳枪,我的將军们试过了。它的威力令人敬畏。有了它,我们或许真的有机会,將那些盘踞在安纳托利亚的突厥人赶下大海!”
提到突蕨人,朱高煦的神情也变得严肃。
“陛下,您或许不知道。在遥远的东方,『突厥”这个词,同样是我们汉人延续了数百年的梦魔。他们的祖先曾是我们古代王朝最凶恶的敌人,无数次南下劫掠,焚烧我们的城市,屠戮我们的同胞。”
他看著曼努埃尔二世,一字一句地开口。
“如今,这股灾祸流窜到了西方,威胁著另一个同样伟大的文明。我想,当我把罗马的故事带回我的帝国,无数的汉人会感同身受。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这是我们联盟最坚实的基础。”
“希望世间再无突厥人的威胁。”朱高煦沉静地补充。
曼努埃尔二世听著这番话,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从未想过,能从一个东方君主的口中,听到如此感同身受的言语。
这是一种来自古老文明之间的悍相惜!一种被同一个宿敌折磨了数百年后,终於找到战友的深刻共鸣!
“希望如此吧!”皇帝重重地点头,眼眶有些湿润在君士坦丁堡又停留了数日。
朱高煦將他带来的那位筑城工匠留了下来,並移交了详细的瓮城与防御体系改造图纸。
这位来自大秦的工匠,很快就在首席大臣安德罗尼卡的安排下,与拜占庭的工程师们开始了紧张的勘探与规划。
没过几天,狄奥多西城墙的某一段,已经开始搭建起高高的脚手架,准备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加固改造。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朱高煦终於登上了返航的旗舰,准备踏上返回美洲的航线。
舰队缓缓驶出金角湾,穿过马尔马拉海,再次进入达达尼尔海峡。
朱高煦站在船头,回头望著那座逐渐消失在海天尽头的城市轮廓。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投下了一颗石子,至於会激起怎样的涟漪,就需要时间来证明了。
一名亲信將领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殿下,我们—是直接返回新京吗?”
朱高煦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先去里斯本。”
“里斯本?”將领有些不解。
朱高煦眺望著西方的落日,那里的天空被染成一片金色。
“去接一位特殊的客人。一个同样梦想著海洋,却还不知道大海真正有多广阔的王子。”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著一丝玩味。
“我要带他去看一个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