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似乎有逐渐变大的趋势,猩红的雨幕逐渐变厚,天空的顏色也更加阴沉。
“蜉蝣。”
狼减缓了飞行的速度,侧过脸,灰色的眸子安静地看向了小绿。
“嗯?”
“雨,变大了。”
“確实。”
远处,天空的尽头,云层深处甚至传来了一阵滚动的低鸣。
居然还会打雷。世界的法则似乎並没有完全崩溃。
“对了,狼。”小绿叫住了狼,示意她稍等。
狼歪了歪头,眼神里带了些疑惑。
小绿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空气中瞬间便形成了两块晶莹剔透、足有半米见方的巨大冰块。
“不是说想要行善么?这个,送你了。”她用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誒?”狼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为一个只有她会感到焦虑的问题烦恼。
她那套“惩一恶、扬一善”的平衡法则,好像不太能处理这种所有权转移带来的善意归属问题。
啊,麻烦的电波系。
赵甲的社畜灵魂开始感到一阵熟悉的疲惫。
不过无论如何,面前的这位拋弃电波属性,应该只是一位普通的jk。
这样的话,用社畜更喜欢的那种、充满了话术与诡辩的技巧或许会更加有用一些。
“所有权已经转移了,它们现在是你的东西。你用你自己的东西去帮助別人,这份善意当然属於你。”小绿说道。
“至於我,只是一个无情的冰块生產机器,整个过程中不包含任何主观善意,所以,和我没有任何关係。”
不知道狼是否被说服。但是,她最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听你的描述,火葬场里似乎不太平。我想先换回我原本的样子。”小绿补充了一句。
以这副萝莉魔法少女的姿態出现,固然能在初期带来巨大的衝击力与威慑,但也容易让恶人產生不必要的警惕与戒备。
而一个成年社畜的形態,则能更好地融入阴暗的角落,去观察那些人性在绝境中滋生出的、更真实的霉菌。
狼再次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小绿的身形瞬间在狼的面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著雨衣的中年男性。
“……还可以再变回来一次吗?”
狼的声音里带著一种发现了新玩具般的喜悦。被她接管的那两块巨大的冰块,也隨著她的心意,轻轻晃动了一下。
“哈?”赵甲在心中嘆了口气,决定满足她那无伤大雅的好奇心。
於是,在狼充满期待的注视下,他又在绿光中变回了小绿,然后再变回赵甲。
“感觉……好奇妙。”
……
火葬场的结构並不复杂,至少从功能区的划分上是如此。
穿过满是积水的停车场与园,主体建筑便呈现在眼前。火化室与遗体冷藏室是这里最大的建筑,北侧是不少的礼堂,此刻已经完全空置。
倖存者们选择的据点,位於整个火葬场的最西侧。这里自南到北则是服务中心、家属休息室与食堂。
此刻,数十名倖存者如濒死的蛞蝓一般,瘫软地散在食堂的各个角落。而还勉强有些活力的几人,围观著眼前发生的事態。
“小畜生!又来偷水!老子上次怎么跟你说的?”
一个脸上刺著刺青的高个男人,正单手掐著一个男孩的脖子,將他提离地面。
男孩的脸涨得通红,双腿在空中乱蹬,手中死死地攥著一个空塑料瓶。
一个女人,可能是孩子的母亲,尖叫著扑了上来,却被男人一把推开。
“还有你这个当妈的!自己不管好,就知道哭!知不知道现在一口乾净水有多难搞?大家活著有多难?”
“放你娘的屁!吕荣!”
人群中,一个嘴唇乾裂的男人站了出来,声音充满怒火。
“別以为老子没看见,厨房的水还够撑三个月!还不是只给你那些拍你马屁的走狗喝!”
被称为吕荣的高个男人似乎被骂的气急败坏,他嫌恶地鬆开手,將男孩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边。
母亲立刻连滚爬带地扑过去,紧紧抱住儿子。
“一开始跟条狗一样围著我的有多少人?现在不都被我踢开了?老子看的是谁能干活,谁有用!”
“放屁!以前那个给你塞烟的跛子,他他妈尿的都比別人喝的多!他干了什么活?”
“那时候水还够!老子是看他可怜!”
“一个膝盖中了一枪的混子,有什么可怜的?你看看那边!那些快脱水的老人,他们不可怜吗?”瘦子指著角落里一群濒死的老人,愤怒地质问。
“现在水不够了!分给你们这些干不了活的废物有什么用?喝了也是浪费!不如早点死了,还能省点空气!”
就在这时,那个刚刚缓过气的男孩,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起来:
“他说谎!食堂里还有好多水!我看见了!他们弄了一个能冒热气的铁管子,一直在滴水!”
简易的蒸馏装置,眾人立刻明白了。
吕荣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扬起手,似乎想给那个说出真相的孩子一巴掌。
“哎,大家冷静,大家冷静!吕哥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能活下去嘛,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
一个挺著啤酒肚,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站出来,试图打圆场。但是他的话反而让整个食堂的爭吵声变得更加嘈杂。
正当中年男人打算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食堂忽然缄默了,只剩下了外面的雷声和雨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越过他,诧异又带著一丝期盼地望向了食堂的入口。
只见,食堂入口处,站著两个人。
其中一个,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
正是那个前不久,以一种近乎艺术表演的方式,將发疯的大胃王拆成了一堆零件的,自称代號为“狼”的“魔法少女”。
而另一个,则完全笼罩在宽大的雨衣兜帽之下,只能从身形轮廓依稀判断出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沉默地站在少女身侧。
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暇去分辨那个影子的身份。他们的视线,牢牢地钉在了狼身旁那两块悬浮的、散发著寒气的巨大冰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