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饭后,上床睡觉,秦国庆又想起了关於老太太的疑惑。上次跟她说到前朝旧事,还有这回的地下市场,这老太太都门儿清啊。一个窝居在大杂院的普通老太太,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问问母亲。
“娘,睡了吗?”
“咋了?有事儿?”
“我就想问问咱这老太太以前是干啥的?听说以前救过游击队员?还有您为啥喊她叫太太?”院里人一般都尊称老太太,唯独秦母特殊。
秦母沉默了半天,终於开口说道:“你知道娘是从哪来的吗?”
秦国庆诧异,这说著老太太呢,怎么拐到母亲身上了?“您不是在京师长大的吗?”
秦母轻声说道:“娘其实是和南人,小时候家里遭了灾,跟著爹爹往关外求活,可不曾想走到大沽跟家人失散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人牙子卖进了这府里。”
“这府里?”消化著巨大的信息量,听到最后一句,秦国庆一脸疑惑的问道。
“对,就是这府里。咱们现在这98號前、中、后院,原来都是一家富商住的,娘从小就被送进来做丫鬟了。”原来秦母才是这四合院的隱藏大佬。
秦国庆接著追问道:“那您的老家呢?就没回去找找?”
“怎么找啊?那时候年纪太小,具体在哪都不知道,只记得爹去过镇上,回来总说黄家镇有多好。还有他带回来的碭山犁很甜,其它的啥都不记得了。”秦母感慨著小时候为数不多的记忆。
遭灾前能吃到碭山的犁?那肯定离得不远,和南、安徽的交界处,秦国庆脑子一转大概就知道在哪一片了。“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在这府里认识了太太。”秦母幽幽的说道。
秦国庆被惊了个天雷滚滚,急道:“您在这认识了老太太?她也是这府里的?”
秦母接著又爆出了一个大瓜,“是的,她也是这府里的。原本是府里老爷的姨太太,就住在后院西厢,就是岳颂英他们现在住的屋子。后来37年鬼子进城前,老爷全家外出避难,太太无儿无女,不愿意离开京师,就提出留下来看家。”
原来这老太太还有这么一层身份,怪不得她很少下厨房,尿盆子也不会自己倒,秦国庆还以为她是年纪大了,干不动了。
“那后来呢?”秦国庆忍不住插嘴道。
“急啥?听我说!”秦母斥了他一句,接著说道:“老爷走后,这家里的下人们就都散了,她一个女人,兵荒马乱如何守得住这么大的宅子?也只能把前面都卖了出去,只留下这后院一排北房,留作养老之地。我以前在家里都是称她做奶奶,后来她搬进了北房,就按规矩称了一声太太,她也没反驳,这么多年也就叫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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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庆这这才知道母亲为啥要称呼太太,接著又问:“那后来呢?我爹咋住进来的?”
秦母白了他一眼,接著说道:“老爷全家走后,我也没地方可去,就被太太收留了。直到有一次出去採买,遇到危险,正好你爹在巡街,救了我。你爹那时候明面上是寻脚,暗地里就是组织派过来的。后来我们就成了亲,住在了这后院的西耳房。
都传说太太救过游击队员,那都是瞎传。太太一个女人家,怎么可能独自出京,去山沟里找游击队?就是解放前,你爹干工作的时候,太太替他打过掩护。”
难怪街道居委会时不时的过来慰问,原来这老太太真的帮过地下挡。
“那岳颂英呢?她怎么总是给老太太送东西?”
秦母想了想,开口解释道:“岳颂英的娘,是岳千军的姨太太,原就与太太认识。岳千军把颂英嫁给厂里的工人杨德虎,还以杨德虎的名义,买下了这西厢的三间房子。要不然就凭他一个年轻工人,空有一张巧嘴,哪有钱在这京师买下三间私房?至於为啥把房子买在这后院,可能岳家也是怕万一有个不妥,希望太太能照顾一下岳颂英。”
秦国庆这才明白了,岳颂英与老太太的渊源,心里暗道这岳千军不愧是打过仗的,啥都能算计好了。
接著就是有点发愁,以后的文明大爭斗,岳家肯定要被打倒,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老太太。要是真的受到了波及,他肯定是要想办法给保下来的。
之前收留秦母,让他们一家免费租住於耳房,还有从小对他的看护,这都是恩情,还不完的。
......
第二天凌晨,天还黑著,秦国庆就已经起来了,知道前面院门落了锁,也没去打扰別人。直接走到西侧院墙根,双腿用力一蹬,用手轻轻的一搭墙头就翻出了院子。
一路急奔,在雍和宫南边绕了半天,他才终於找到地方。
难怪叫鬼市,也难怪他派出麻雀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黑不溜秋的连个灯也不点,一个个捂著脸都不说话,或蹲著或站著在路边傻等。
大部分人面前都摆出一块破布或者直接扔个破碗,只是偶尔有人停留在面前,才压低了声音交谈。
秦国庆提溜著布口袋,里面放著他昨天专门留下来的鱼,从街头走到街尾也没看见卖粮食的。大多数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卖啥,只有走近了询问,人家才搭腔。
他也不著急,本来就是閒逛的,买啥卖啥都无所谓。背著手溜溜达达一路观察,直到走近一个老头的摊子才停了下来。
这老头五、六十岁,禿了个脑袋,带著瓜皮小帽,一把山羊鬍子已经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