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与遗孀的密谈

如今的帝都圣康坦，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进去的地方。

城门外人头攒动，被挡在门外的人群挤作一团，面上写满焦躁与不安。

士兵们手持武器，面色冷峻，將这些人毫不客气的拒之门外。理由只有一个：这些人疑似与帝国最大的叛党矢车菊党有联繫。

甚至还有一小部分人已被单独看押，蹲在地上，双手被反绑，神色茫然而惶恐。

夏尔骑在马上远远望去，目光掠过那一张张带著尘土的面庞。

他一眼就看出，这些所谓的“叛党”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普通良民，被扣上了叛党的帽子罢了。

在来圣康坦之前，夏尔便听闻了帝都的现状。

如今这里正施行严苛的戒严令，百姓们生活在战战兢兢的恐惧之中，街巷之间瀰漫著压抑的气息。

那些被挡在城外的良民，並非因为卫兵们冷酷无情，只是进城的老百姓不够“懂事”一一天未能掌握让守卫“开恩”的那点规矩罢了。

夏尔牵著马，缓缓走到城门前。他脸上掛著憨厚而拘谨的微笑，主动递上自已的身份证明，顺带奉上一包香菸。

他语气带著几分討好和小人物特有的谦卑紧张：

“您好，老爷，我是乡下来的。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进京城，那个—实在有点紧张。这点小意思，孝敬各位青天大老爷的买烟钱，还请笑纳！”

对大部分卫兵来说，这种小恩小惠早已是再平常不过的“额外收入”，如果正常的薪酬，一个卫兵在帝都根本无法养家餬口。

在任何普通城市，这套“身份证明加上烟钱礼数”的组合，几乎就能搞定一切。

然而，这里是圣康坦，帝国的心臟，即便一包烟加上低头哈腰，也显得远远不够。

果然，守门的卫兵只是微微缓和了一下语气，將夏尔递上的身份证明插入了一台魔法仪器中，淡淡说道：

“若泽德雷福斯？职业军人？”

“是的，老爷！”夏尔笑著点头。

“嗯——·那你来帝都做什么？”

卫兵上下打量著他，语气依旧带著警惕。

夏尔牵了牵手中的韁绳，將那匹雄姿绰绰的枣红色烈马轻轻往前一引，满脸认真的说道：

“您看这匹马。我是来送马的，我的军队里的长官看中了这匹马，所以我一路骑来，特意送到帝都。”

“哪个长官？”守门卫兵目光一沉，“別紧张，我们的武器不会对准善良的公民。但我们需要確认你是不是隨口编了个將军，子虚乌有，想要混入城內。”

夏尔早有准备。

他一路上打探了不少情报，早已摸清楚驻守圣康坦的所有军官的名字与喜好他知道哪些將军爱马如命，哪些卫成官兵与他们关係密切。

“这是安齐热將军的马，长官！”

夏尔篤定的回答，语气自然得让人挑不出破绽。

守门的卫兵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略一迟疑后，带著几分倦意挥了挥手：

“行，赶紧进去吧，別在门口磨磨蹭蹭的了，要是安齐热將军等著急了，可就不好了。”

夏尔微微一笑，牵著马扬长而去。踏入城门的一瞬间，他心中暗自冷笑。

这座森严的帝都，也不过如此。守卫的戒心再强，总有可以攻破的裂隙。先用金钱撕开他们的第一道防线，再搬出他们不敢得罪的大人物，便能轻鬆突破重围，堂而皇之的闯入敌阵中央。

如今，夏尔终於回到了帝都圣康坦。

曾经，他以元帅的身份归来时，何需如此小心谨慎？

骑著高头大马，隔著老远，士兵们便早已整齐列队，为他开城门。那时的他，是帝国的传奇，是守护者的化身，举手投足间尽显威严与荣耀。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夏尔.斯维里，如今的身份是弒君的叛贼。他不傻，心中隱隱猜测，这一切或许与幻琴和仙杜瑞拉脱不了干係。

这次能顺利离开魔界，或许正是她们的刻意安排。

让他重回这座曾经守护的帝都，看著自己从英雄沦为叛徒，感受身份的巨大落差，体味痛苦与屈辱。

这样的手段，倒確实像是她们的风格。

夏尔的確感到了一丝痛苦。

但那份痛苦，並非因身份的落差，而是因友人的离去。

身份对他而言，从来都只是一个外壳，真正定义自己的，是內心的信念，而非旁人施加的標籤。

即便所有人都骂他是弒君者，是叛徒，只要他的心清楚自己並非如此，那些閒言碎语便如风般飘过，无法伤他分毫。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掠过帝都的街道，细细打量著这一切。

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承载著他的记忆，可如今的圣康坦，早已不是他熟悉的模样。

曾经辉煌的帝都，如今蒙上了一层阴影。它的街道不再喧闹，建筑也不再焕发光彩，仿佛笼罩在一片看不见的迷雾中，沉重而压抑。

这座城池，像是一座牢笼，禁著它的居民，也隱隱逼近著他的心。

南良亲王颁布了戒严令，当今帝国元帅是赛维林.黑刺，一个脸上始终有著一层阴势色彩，沉默寡言的男人。

赛维林出身贫寒，与夏尔的境遇极为相似。

他们都从一名普通土兵起步，靠著无数次的浴血奋战与军功累积，才一步步爬到了元帅的高位。

当年，夏尔与赛维林是同级军官，曾並肩作战，参加过许多场著名的战役。

他们之间的关係，可谓生死与共。无数次的枪林弹雨中，他们心有灵犀，默契配合，甚至互相救过对方的命。

夏尔曾以为，赛维林应该算是自己的朋友，一个真正可以信赖的人。

然而，夏尔渐渐意识到，他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赛维林。

漫步在通往帝都市中心的街道上，夏尔的自光扫过两侧鳞次櫛比的建筑。

这些街巷里到处可见巡逻的大兵，严阵以待的模样让整个城市显得格外压抑。

如今的夏尔，因某种机缘而恢復了二十岁的模样，那张年轻的脸庞让他与过往完全脱离了联繫。没有了当年的皱纹与风霜，也不见了標誌性的鬍鬚。

他返老还童的外貌与人们记忆中的夏尔.斯维里截然不同，显得如此陌生。

当年的夏尔，曾是一位经歷无数战火洗礼的老练元师，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与战斗的痕跡。

而现在，他是一位看似初出茅庐的青年，没有人会將眼前这个人，与曾经的“蛇元帅”联繫在一起。

这种变化，也让夏尔得以隱匿於人群中，悄然观察这座城市和其中的人们。

成功潜入帝都之后，夏尔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他必须设法打探到雅兰黛公主的消息，找出她的下落和现状。

然而，他从別人口中听来的消息却让他的心情更加复杂。

据说，如今的雅兰黛公主对那位与她有著“杀父之仇”的死敌一一夏尔.斯维里，怀有刻骨的仇恨。

夏尔淡淡的笑了笑。

遇到不顺心的事，笑一笑，总会过去的。他一向相信这一点。

可是，此刻这笑容中却藏著几分苦涩。

他想保护的人，如今却视他为最不可饶恕的敌人。

这一切，真是一出荒谬至极的黑色幽默剧啊。

当务之急，毫无疑问是设法潜入皇宫。但要如何才能顺利进入？

夏尔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够堂而皇之步入皇宫的身份。

能走入皇宫的身份，非贵族莫属。

作为曾经的帝国元帅，夏尔在帝国的十多年耕耘让他积累了无数的关係网。

他的蛇军团中，不少旧部都已经从魔界撤回，还有许多由他一手提拔的將官，如今在帝国的各个职位上举足轻重。

然而，军人的身份却天生与皇宫的门槛格格不入，想凭此进入皇宫，依然是个难题。

至於贵族的话，夏尔一边在帝都的街道漫步，一边开始思考。

玫兰妮丝的父亲，鳶尾公爵，是帝国中显赫一时的大贵族。当年，夏尔曾短暂担任过玫兰妮丝的老师，也正是因为这层特殊的关係，夏尔对这个家族並不陌生。

然而，鳶尾公爵虽然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正义人土，却是个容易受外界蛊惑的人。

在如今的形势下，他对自己这个被冠以“弒君者”之名的昔日元帅，怀有深深的敌意恐怕也是必然的。

那么，首席宫廷魔法师呢？

那位睿智而和蔼的老人，曾经与夏尔忘年交情深厚，既是师长也是挚友。

然而，当夏尔费尽心力多方打探后才得知，那位陪伴他度过许多重要时刻的老人，早在五年前便已去世。

这让夏尔有一剎那感到些许悲伤。

一时间，夏尔仿佛置身於一片狐寂的回忆之海。

他的思绪如同在翻阅一本陈旧的电话簿，一页一页寻找著那些曾经与他联繫紧密的名字。

可是，电话簿的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许多名字早已模糊不清，有些关係隨著时间的流逝逐渐冷淡，而有些名字的主人，甚至早已更换了他们的“號码”，

悄然离开了夏尔的世界，而他却毫不知情。

他默然佇立，感受到一股时光无情的荒凉感涌上心头。

曾经那些坚定的纽带，已在无声中被岁月剪断，而他要继续前行的路，显得愈发孤单而遥远。

“原来，所谓的时间，是这样一种东西啊。”

夏尔仍在街头漫步。

途径夏尔广场，他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

广场上满是被砸碎的雕像残骸，石块零散，破碎的面孔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