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回归理智
黑暗吞噬了帝国东部的边境蛇骑士团最驍勇善战的骑士们手持他们曾经辉煌的武器隱匿於夜色下,不断斩杀任何胆敢跨越魔界边境袭扰人类生活的魔物们。
失去头颅,沦为亡灵生物,胸膛却始终燃烧著火种,他们认为自己是人类,於是他们便可以不停为信仰而战。
近来,帝国东部的边陆小镇,魔物伤人的事件逐渐减少。
人们以为这是神明的恩赐,然而,他们並不知道,真正守护著这片土地的,是那些已然不属於人世的亡者们。
那些无头的骑土,不眠不休,在寒风之中挥舞利刃,以血与钢铸成一道无法逾越的防线。
战斗的间隙,他们围坐在篝火旁,仿佛仍是往昔那些活著的夜晚。
明明他们不需要光线来辨別敌人,不需要火焰来温暖早已冰冷的身躯,更不需要休息,可他们依旧坚持著会点燃篝火,其实,这更像是某种证明自己还是人类的仪式。
篝火跳跃,映照著黑铁鎧甲上的裂痕。
“我今天砍了三只巨脸怪,喷,那玩意儿的牙齿差点把我的剑咬碎!”
菲利普大声著,语气里带著毫不掩饰的骄傲,炫耀一场辉煌的战斗。
篝火映照著他黑铁般的鎧甲,虽已残破,却仍旧威严。
“小场面罢了,得瑟什么?”损友於连用手指缓缓摩著自己的火焰剑,语气淡然,“我今天遇到了一头三米高的魔化巨熊,和它缠斗许久,皮糙肉厚,差点沦为它的食物,最后还是靠技巧才勉强取胜。”
於连顿了顿,紧接著说道: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菲利普,估计早就变成那头熊的肠子里蠕动的一坨东西了,第二天清早冒著热气拉出来,倒也算是回归本体了,哈哈哈。”
“去你的,於连!”
菲利普暴跳如雷,握紧剑柄站了起来,誓要给这傢伙点顏色看看。
“怎么,不服气?”
火焰剑上泛起淡淡的红光,隨时准备迎战。
然而,就在气氛即將一触即发时,骑士长阿希礼站起,沉稳的扫视二人,即便他早已没有头颅,依旧散发出强大的威力。
“够了。”
短短的两个字,如寒冬的冷风,让菲利普与於连对视一眼,终究还是坐了下来,嘴里嘀咕著,
但终究没有再继续爭斗。
夏尔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们在篝火旁交换著战斗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有时甚至带著几分夸张的吹嘘。
聊著聊著,他们便开始回忆生前的风流韵事,夸耀有多少美艷少妇曾对他们动情,谈论夏尔到底欠了他们多少钱还没还。
有时,他们还会谈起那些已成过往的战役,语气自豪,仿佛他们依旧是帝国最精锐、最受尊敬的蛇骑士团,而不是如今驻守边境、无人知晓的亡者。
偶尔,他们会拿出夏尔临行前留给他们的三副扑克牌和一个足球,在篝火旁进行娱乐。
亡灵的身体不会感到疲惫,但他们仍然享受游戏带来的乐趣。
在这黑暗岁月中,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娱乐,也成了一种象徵一一他们仍未彻底失去自我,像真正的人类一样快乐。
他们还会互相打闹,每天,菲利普和於连几乎都会决斗一次,刀光剑影交错,其他无头骑士们就在一旁起鬨助威,各自下注,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但有些话,他们永远不会提起。
他们从不去谈论帝国的家人,不去回忆那些温暖的时光,更不会去猜测夏尔何时归来,解除他们的诅咒。
事实上,当那一天夏尔背对他们离去时,他们便已然做好了觉悟,他们將永远驻守在帝国的边境,直至时间尽头。
他们不再奢求与亲人重逢,也不再幻想重返帝都,迎接鲜与荣誉。
死者怎能撒娇?
他们早已死去,死者不该奢求凡尘俗世的幸福,不该再渴望弥补遗憾。
何况,远征魔界的十万大军,九万人已长眠魔界。九万条生命化作九万个家庭的遗憾,他们又怎敢去奢望自己还能回归?
如果未来真的有朝一日,与家人团聚,那样的幸福,於他们而言,反倒像是一种对战死同袍的背叛。
篝火在黑夜中微微摇曳,他们静静的坐著,盯著西方的天际,目光穿透茫茫夜幕,仿佛能看到那遥远的帝国。
他们的故乡在西方。
那里有他们曾经誓死守护的疆土,有他们曾经並肩作战的战友,还有他们早已无法归去的家。
忽然,一阵冷风自荒野深处吹来,捲起沙砾,带来细微的回音。起初,那声音微不可闻,仿佛风的低语。然而,片刻之后,它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
“诸位,像是马蹄声。”
阿希礼猛的站起,冰冷的黑甲在微光中闪烁著幽暗的光泽。他始终铭记著夏尔临行前的指示。
若察觉有人靠近,必须立刻撤离,防止他们看到人类后丧失理智,进而滥杀无辜。
他们不愿伤害任何人,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们依旧自认为是帝国的骑土。
但这诅咒是无解的,它根植於亡灵的本能,就如同野兽难以抗拒血肉的诱惑。纵使一只狗被强迫吃了一个月的青菜,当它面前再次出现肉食时,它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
亡灵对生者的杀戮,亦是如此,天性使然,
他们无法违抗自己的本能,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理智彻底消散之前,迅速逃离。
没有丝毫犹豫,骑士们迅速熄灭篝火,灰烬在黑暗中悄然飘散。几人翻身跃上召唤而来的骸骨战马,准备在来者抵达前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即將策马远遁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那声音穿透了漫漫长夜,如战鼓般敲击在他们沉寂的灵魂之上。
“蛇骑士团的各位,我回来了!你们在附近吗?在的话就哎一声!”
那声音带著令人怀念的轻鬆语调,毫无疑问正是夏尔.斯维里。
他走了好像才刚过一个月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骑士们僵在原地,手中的韁绳紧握看,却迟迟没有动作。他们曾不止一次想像过这个场景,想像过他会回来,想像过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们早已知道,夏尔不会放弃他们。
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他们仍旧心潮澎湃,仍旧无法掩饰內心的震撼。
夏尔,那个曾经带领他们衝锋陷阵、將他们视为兄弟的元帅,没有忘记他们。
“夏尔!”
率先回话的人是阿希礼,他的声音在夜色中迴荡。
寻常人听不见亡灵的声音,只有灵魂频率相契合之人,才能听见他们的低语。而夏尔,作为他们昔日的元帅,与他们之间的羈绊早已深深刻在灵魂之中。
“我们在这儿,夏尔老大!”
“夏尔,还钱!上次借我的三万索尔还没还呢!”
“三万算什么?他欠我八万索尔!夏尔,你该不会打算赖帐吧?”
无头骑士们朗声大笑,篝火未燃,夜色之中却充满了他们幽深而轻快的低语。这一刻,他们似乎不再是亡灵,而只是一群在等待元帅归来的老战友,嬉笑怒骂间,仍带著往昔人类的情感。
然而,笑声突然戛然而止,就像崩断的琴弦,顷刻间坠入死寂。
他们的理智在剎那间破碎,如同受惊的野兽骤然绷紧神经一一因为,他们终於看清了夏尔的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金髮男人,身上带著神职人员的气息。他的装束无可挑剔,八字鬍修剪得乾净利落,五官英俊,整个人散发著温和的圣洁气息,想必应该是从教会国来的。
对亡灵而言,活人的气息是致命的诱饵。
骑士们的本能正在疯狂咆哮,体內的诅咒蠢蠢欲动。
即便他们仍残存著人类的情感,可亡灵对於活人的杀意,已是深入骨髓的本能。他们竭力克制著,可理智仍然在崩溃的边缘,仿佛隨时会被那一丝活人的气息彻底引爆。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米里哀主教,你能想想办法吗?
)
夏尔侧过头,望向那位金髮的八字鬍男人,语气低沉而紧迫。
米里哀主教眨了眨眼,手指授了抒著自己的鬍鬚,深深嘆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问题还蛮棘手的啊。”
但话音未落,空气瞬间裂开。
阿希礼已经冲了过来!
他的战靴踏碎土地,漆黑的盔甲映著夜色,他那柄“乌鸦羽”黑剑带著恐怖的压迫感直劈而下。
“鐺——!”
夏尔立刻翻身下马,单手握住宫廷细身剑,在电光石火之间,迎上阿希礼手中那足足两米长的黑剑!
金属碰撞的巨响宛如雷鸣炸裂,狂暴的衝击力瞬间席捲四周,夏尔的手臂猛然一震,几乎要被这股骇人的力道震脱骨节。
他勉强稳住身形,脚步却不可避免的向后退了一步,指骨微微发颤,隱隱作痛。
如果不是毒系魔法加持自身体能上限,与阿希礼对剑简直和自杀没区別。
“冷静点,阿希礼!听我说,我见到了你的家人!斯嘉丽仍然在思念你,她从未放弃过你!你的儿子,韦德,他已经长大了,如今是个优秀的小伙子!阿希礼!你难道真的要將一切遗忘吗?!”
夏尔在低吼,试图用言语將昔日忠诚的骑士长给从疯狂的深渊中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