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短暂的沉默后,若泽忽而问道:“阁下,您是否-知晓这个世界的真相?
”
“真相?”夏尔皱眉,语气警觉。
“是的。魔界,人类的诸国,教会国,甚至更高维度的存在———-您了解多少?”若泽声音低沉,像是在试探,也像是在懺悔,“因为——-这个答案,会很长。”
夏尔轻笑一声,眼神中没有丝毫慌乱,唯有那种歷经沧桑后的沉稳与豁达。
“无妨,”他说,“反正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咱们就慢慢聊吧。”
若泽点了点头,神情变得愈发凝重。
“这个世界,是有『容量』的。”他开口,语调低缓,却带著一种令人不寒而慄的清晰感,“阁下可还记得您初入军伍时的情形?那时的魔界,並不像如今这般猖獗一一魔物不过偶尔骚扰边境村落,远不至如今这般泛滥成灾。”
夏尔闭上双眼,静静回忆。
確实如此。年少时,关於魔界的情报,少得可怜。那时候,魔物的出没更像是自然灾害中的一环,不足以构成真正的威胁。可渐渐的,这种局势变了。
似乎就是在他接过象徵最高军权的元师权杖后不久,魔界仿佛突然觉醒,战火席捲边境,户山血海成为常態“当年,”若泽继续道,眼神透出锐利的洞察,“由於帝国、共和国、联合王国乃至其他列国之间战事频仍,人口持续锐减,整个世界的承载压力反而有所缓解。彼时,魔界並未有大动作一一因为『清道夫』尚未被唤醒。”
“你是说·—”
夏尔的声音有些低哑,心中已有隱约猜测。某种直击灵魂的寒意,从脊背升起,直衝天灵。
“没错。”若泽紧了拳头,语气中透著一种愤怒却无可奈何的痛苦,“自您成为“蛇元师』,尤根四世加冕为皇后,帝国从战爭机器转为和平旗帜,各国刀兵入库、马放南山,本应迎来和平与繁荣。但也正是在那时,魔界的动乱骤然加剧一一魔物们仿佛遵循某种天启,开始疯狂的屠戮人类。”
“这不是巧合,阁下。这是这个世界的『调节机制”在启动。魔界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敌人,而是清道夫。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当人类不再自相残杀时,替世界完成清洗的任务。”
没错。
夏尔心中明白这一点,作为曾经身居帝国高层的他,对过往的死亡数据瞭然於胸。
他清楚的记得,那些年因战爭死去的总人数,与近年魔物肆虐所造成的伤亡,在数量上—.竟几乎相等。
仿佛某种不可言说的“平衡”,在暗中被维繫。
“就算人口膨胀了,又能怎样?”夏尔低声问,语气中带著几分讥讽,几分不甘。
“世界会进入强制重启模式。”若泽平静的回答,像是在陈述一条物理定律,“一切文明將归於废墟,新的秩序將於废墟之上重生。”
他说话时望著前方,眼神空远,仿佛已经目睹了那个未来的残酷图景。
“这是教会国內部流传的神諭。”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低了几分,带上一丝从未有过的苦涩,“而我还必须告诉您另一件事,阁下。”
夏尔转头看他,目光凝重。
“教会国所掌握的魔法”若泽露出一个几乎可以称为讽刺的笑容,“並非他们宣称的光明系,而是一一亡灵系。”
“你说什么?”夏尔眉头剧烈跳动。
“我並没有復活。”若泽缓缓鬆开握紧的手,掌心中那枚十字架项链已失去神圣的光泽,只剩下一抹灰白色的冰冷,“我只是,被重新『唤醒”了。如今的我,不是活人,而是亡灵。”
那一刻,夏尔第一次感到了动摇。
一种从未有过的否定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將他过往所有的信仰与坚持吞没。
他曾以为,自己之所以拿起武器,是为了让更多人能理所当然的活下去。
为此,他献出了青春、鲜血,甚至有时候不惜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而短暂践踏良知。
可如今,却有人冷静的告诉他一一无论他如何奋战,那不过是一场早已设定结局的轮迴。如果帝国不再扮演清道夫的角色,那么魔界便会接手。
於是,他的胜利也好,牺牲也罢都不过是另一个“清洗程序”的变体。
那么他倾尽一生的努力,是否只是某个世界机制下的蠢动?是否终將沦为一场残酷世界游戏中的笑话?
“假的吧,呵呵———·
“阁下,我们教会国的真正目的实际上也不是传播光明,而是通过亡灵化所有生灵,从而规避世界重启,上古神諭要求拯救所有人,这是歷代教皇们找到的唯一解决方式了。”
夏尔喉咙有些发乾。
一切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多么荒诞?
命运在跟自己开玩笑。
牺牲、荣耀不具备任何意义,夏尔以为自己能拯救更多人,到头来却谁都没有拯救。
信仰开始塌...—
“我想抽根烟。”夏尔掏出一根烟,打火机无法在雨中点火。
雨水打湿了厌倦。
“啊啊啊啊啊啊!操你妈的!!!”
高喊一声后,夏尔的意识在这一刻断了弦。
但夏尔授清了思路。
魔界並非恶的化身,而是世界设定的自我修復机制,在文明过度膨胀时发动清洗程序。
教会国是秩序极端主义者,通过这种自以为是的方法,试图拯救全人类,但他的行为又是在摧毁全人类。
最可悲的是,人类诸国呢?
帝国,共和国,联合王国,土邦,还有哪些公国,王国,都只不过是牺牲与挣扎的棋子,英雄所做之事毫无意义,拯救也毫无意义。
全部都毫无意义。
“果然,我不该对您坦白这一切——”
若泽有些愧疚,缓缓扶起夏尔,朝雅兰黛的驻地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