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望著手中的签,剑纹在袖底隱隱发烫,像在回应某种蛰伏千年的召唤。
观礼台上传来裁判的声音:“下一轮对战,戊號陆寒,对战戊號赵云山......”
演武场的铜锣声震得屋檐下的铜铃嗡嗡作响,陆寒望著手中“戊”字签,指节在袖中微微发颤。
他能感觉到腕间剑纹的热度顺著血脉往上窜,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这是自残卷里白衣男子出现后,剑意最强烈的一次躁动。
“陆寒!”
裁判的催促声將他拽回现实。
他抬眼时正撞进赵云山的目光,那道阴鷙如刀的视线几乎要在他脸上剜出洞来。
玄色外袍的少年舔了舔后槽牙,拇指重重碾过腰间玉牌。
那是外门执事才能佩戴的玄铁纹章,在日光下泛著冷光。
“三日后,戊字號擂台见。”
赵云山的声音混著观礼台的喧囂飘过来,尾音却低得只有陆寒能听见。
“我会让你知道,在玄天宗,不是谁都能握著野剑乱蹦躂。”
他转身时玄色披风扬起,带起一阵风,將陆寒鬢角的碎发吹得扫过眼睫。
陆寒望著那道背影消失在演武场侧门,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摸向怀中的锦盒,指尖触到轻灵符的纹路,突然想起昨夜在后山练剑时,石桩背面那几道新刻的阵法痕跡。
当时他以为是哪个外门弟子的恶作剧,此刻却如惊雷炸响。
赵云山是外门执事,管著演武场的修缮,要在擂台布下锁灵阵太容易了。
“陆寒哥哥?”
清甜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林婉儿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浅青裙角沾著几点药汁,是刚从药庐赶来的模样。
她望著陆寒紧绷的下頜线,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我刚才去擂台转了转,戊字號的青石板下......”
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枚指甲盖大小的黄符。
“锁灵阵的引,我认得。”
陆寒瞳孔微缩:“你怎么会......”
“我阿爹是阵法师。”
林婉儿低头將符纸按在陆寒靴底,指腹在鞋底蹭了蹭確保粘牢。
“这是破阵符,触发时能震开三尺內的禁制。別问我怎么弄来的,”
她仰起脸时眼尾泪痣一跳。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让你输。”
演武场的日头移得极慢。
第三日辰时三刻,戊字號擂台被围得水泄不通。
赵云山立在擂台西侧,腰间悬著玄天宗內门弟子才有的云纹剑,剑鞘上的青铜吞口在阳光下泛著冷光。
他望著陆寒登台的身影,嘴角扯出冷笑。
擂台边缘的四块青石板下,他埋了四枚锁灵钉,只要陆寒踏入离边缘三步內的范围,灵力便会被锁得半分不剩。
裁判话音未落,赵云山的云纹剑已破鞘而出。
玄天剑诀第三式“云龙起”,剑气凝成青鳞长龙,张著血盆大口直扑陆寒面门。
围观弟子倒抽冷气。
这招外门弟子能使出三成威力已是顶尖,赵云山竟將龙形凝得如此清晰,分明是得了內门长老指点。
陆寒退了半步,靴底突然触到某种硬物。
他瞬间想起林婉儿的话,脚尖在青石板上轻点。
破阵符在鞋底炸出细微金光,擂台边缘传来几不可闻的“咔”声。
几乎同时,他腕间剑纹灼痛如沸,白衣男子的声音在识海炸响:“破云式,出!”
铁剑离鞘的剎那,空气仿佛被抽乾。
陆寒眼前只剩那道青鳞长龙的眼睛,暗红蛇瞳里映著自己的倒影。
不是铁匠铺里唯唯诺诺的学徒,而是握剑的,人。
“喝!”
他挥剑的弧度与昨夜后山练了百遍的轨跡重合。
铁剑化作银芒,竟比赵云山的剑气更快三分。
青鳞长龙在触及陆寒前寸寸崩裂,银芒余势未减,直接贯穿赵云山的护体灵光。
云纹剑噹啷落地,少年捂著胸口踉蹌后退,嘴角溢出的血珠溅在玄色外袍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观礼台炸开一片惊呼。
周衡捏著茶盏的手突然收紧,青瓷碎片扎进掌心都未察觉。
那道银芒太像了,像极了三十年前剑碑阁里,那道劈开千年积尘的剑影。
他望著场中持剑而立的少年,喉结动了动,终是將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陆寒胜!”
裁判的声音带著颤音。
赵云山被弟子架下台时,狠狠瞪了陆寒一眼。
他腰间玉牌在挣扎中滑落,露出內侧刻著的“幽冥”二字。
却被人群的喧囂声淹没,无人注意。
夕阳將演武场染成血色时,周衡寻到了陆寒。
长老的玄色道袍沾著药庐的艾草香,显然刚从林婉儿处过来:“恭喜你,內门名额稳了。”
他望著陆寒腕间若隱若现的剑纹,声音放得极轻。
“有些路,註定要你自己走。”
说罢转身离去,道袍下摆扫过擂台边的青石板,几片锁灵钉的碎屑隨著风飘起,又重重落下。
月上中天时,陆寒独自立在玄天宗最高的望星崖。
山风卷著松涛灌进领口,他望著掌心泛著银芒的剑纹,喉间溢出一句低语:“我究竟是谁?这把剑......又为何选择了我?”
崖下的竹林里,林婉儿攥著半块未用完的破阵符。
她望著崖顶那道单薄的身影,眼底的担忧像涨潮的海水。
白日里赵云山玉牌上的刻字,她看得清清楚楚。
夜风掀起她的裙角,她將符纸塞进袖中,转身往药庐走去,脚步比任何时候都稳。
望星崖的风突然大了。
陆寒望著天边忽明忽暗的星子,腕间剑纹的热度顺著血脉窜上心口。
他能听见,识海里有更清晰的声音在迴响,像古剑出鞘时的嗡鸣,像千年未断的呼唤。
夜风轻拂,陆寒站在山顶,体內剑意翻涌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