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的血跡,扫过陆寒臂上的伤口,最后落在那柄染血的长剑上。
他的指节在袖中微微发颤,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两个字:“醒了?”
陆寒的睫毛动了动。
萧无尘的玄色衣袖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一道淡金色的咒印。
他踏入密室时,靴底碾过半片染血的碎瓷,那声响惊得陆寒睫毛剧烈颤动。
少年缓缓睁开眼,瞳孔里还浮著未褪尽的血雾,像被暴雨打湿的琉璃灯,明明灭灭。
“你终於觉醒了。”
萧无尘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腰间那枚刻著“护道”二字的玉牌,这是他作为护道者后裔的唯一信物。
十年前他在废墟里捡到浑身是血的陆寒时,便在这孩子识海里探到了若有若无的剑鸣——那是上古剑灵的残响。
此刻看著少年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喉结滚动。
“但若不儘快镇压剑灵,你迟早会彻底迷失。”
陆寒撑著地面坐起来,染血的手掌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红痕。
他盯著自己颤抖的指尖,昨夜失控时的画面像碎玻璃扎进记忆:三具尸体倒飞进来的瞬间,他分明看见识海里的九婴虚影咧开了嘴,獠牙上掛著和他相同的血珠。
“你能帮我?”
他的声音带著裂帛般的嘶哑,眼底却腾起一簇极淡的希望。
萧无尘別开脸,目光落在墙上那道被剑气劈出的裂痕上。
那裂痕的走向与他在护道阁古籍里见过的“封魂锁心阵”纹路惊人相似。
“我能做的,只是延缓它的甦醒。”
他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真正能镇压剑灵的,只有你自己的道心。”
密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直到苏璃的银铃声撞碎空气。
她破门而入时髮簪歪在耳后,裙角还沾著执法堂守卫的血。
她是硬闯过三道关卡来的。
“陆寒!”
她扑到他身边,攥住他染血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掌心的温度烫得陆寒一颤。
“我查过那些剑痕了!”
她的呼吸急促得像受惊的小鹿。
“比你平时用的断念剑意更冷、更利,像是......像是有另一个人握著你的手在挥剑!”
陆寒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起昨夜意识空白前,那道贴著他耳畔的低语:“你本不该做人......”
原来不是幻觉。
苏璃的指尖抚过他臂上的伤口,那里的血已经凝了,结成暗红的痂。
“我去问过药童,他们说你体內的灵气乱得像被人搅过的泥潭。”
她突然顿住,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因为陆寒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出去。”
萧无尘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剑。
他望著苏璃泛红的眼眶,到底软了语气。
“你去偏厅等,我有话要和他说。”
苏璃咬著唇站起身,临走前又回头看了陆寒一眼。
少年垂著头,碎发遮住了表情,只有指节泛白地抠著青石板缝隙。
她的银铃在门外渐远时,萧无尘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小鼎,鼎身刻满密密麻麻的咒文。
“这是护道阁的镇阁之宝,”
他將小鼎按在陆寒眉心,冰凉的触感让陆寒打了个寒颤。
“能暂时锁住剑灵的异动,但......”
他的声音低下去。
“最多撑七日。”
月光爬上屋檐时,燕北的身影像一片影子般掠过玄天宗的围墙。
他腰间掛著的青铜铃鐺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那是镜湖守墓人独有的缩地术。
找到萧无尘时,对方正站在演武场的古松下,手里还攥著那枚青铜小鼎。
“剑灵已经开始反噬宿主,”
燕北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他指节叩了叩自己太阳穴。
“我在镜湖的碑文中见过,当年秦昭失控前,识海里的剑灵也是这样......”
萧无尘的手猛然收紧,小鼎在掌心压出红痕。
他当然知道秦昭的事。
那是三十年前震惊修真界的惨案,魔教圣子一夜之间屠尽七座城池,最后被正道联手镇压时,他的识海里盘踞著的,正是与陆寒体內同出一源的剑灵残魂。
“我知道......”
他望著演武场尽头的囚牢,那里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
“但我不能让他死。”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悽厉的剑啸。
那声音像利剑劈开夜幕,带著刻骨的杀意。
萧无尘的脸色骤变,他转身就往囚牢跑,燕北紧跟在后。
囚牢的铁窗內,陆寒正蜷缩在草蓆上,额头抵著膝盖,指缝间渗出鲜血。
他咬破了自己的手背。
识海里的九婴虚影正在疯狂撞击意识屏障,每一下都震得他耳膜发疼。
“滚出去!”
他嘶声喊,声音里混著两个截然不同的音调,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沙哑如锈剑刮石。
萧无尘衝进去时,正看见陆寒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凝起金芒。
那是断念剑意的先兆。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剑鞘重重砸在陆寒后颈。
少年闷哼一声栽倒,金芒瞬间消散。
燕北蹲下身,指尖按在陆寒识海位置,瞳孔骤缩:“屏障裂了。”
他抬头看向萧无尘。
“剑灵的意识已经能渗透出来了。”
萧无尘沉默著將陆寒抱起来。
少年的脸贴在他胸口,呼吸灼热得烫人。
经过演武场时,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那座尘封多年的密阁。
密阁门楣上的铜锁已经生了锈,但他记得里面第三排书架最上层,有本《护道真解》的残卷,记载著镇压上古剑灵的古法。
而能打开那扇门的,除了他这个护道者后裔,还有......玉娘子。
“去请玉娘子。”
他对燕北说,声音低得像嘆息。
“密阁的钥匙在她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