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寻死路!
王莽是执掌兵权的將门统帅,性如烈火。一旦得知自己的儿子被如此栽赃,而他李从文是唯一的“知情人”,王莽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让这个“知情人”,从世上彻底消失!
思来想去。
向左是死。
向右是死。
唯一的活路,竟然真的只有那条早已为他设计好的路。
將王昊的“供词”,原封不动地呈上去。
將这盆足以顛覆整个大夏朝局的脏水,狠狠地泼出去!
让所有人都被捲入这个血腥的漩涡,他才有可能在极致的混乱中,找到一丝苟活的缝隙。
“呵……呵呵……”
李从文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乾涩、嘶哑,比哭还要难听的笑声。
他一生引以为傲的清白与风骨,在这一夜之间,被残酷的现实碾成了最卑贱的尘埃。
原来,所谓的坚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天,大亮了。
李从文缓缓站起身,因为整夜的枯坐,他的双腿早已麻木,身体一晃,险些栽倒。
他死死扶著桌案,像一尊石雕,站了许久,才终於稳住身形。
他一步步挪到铜镜前。
镜中,是一个双目赤红、面如死灰、仿佛一夜之间被抽乾了所有精气神的……活死人。
他知道。
从他做出决定的这一刻起,那个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李从文,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为了苟延残喘,不惜亲手將整个朝堂拖入无间地狱的懦夫。
他亲手研墨。
提起笔时,那只曾写下无数铁画银鉤奏章的手,此刻却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一滴浓墨,重重地砸在雪白的奏章上。
晕开一团刺目惊心的黑。
……
早朝。
太和殿。
今日的气氛,比昨日更加压抑,更加死寂。
文武百官,涇渭分明地立於金殿两侧,中间那条宽阔的御道,此刻仿佛成了一条奔腾著血与火的楚河汉界,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吏部尚书楚文宇,依旧是一袭白得刺眼的孝服,面容枯槁,眼神里却燃烧著择人而噬的復仇火焰,像一头来自地狱的孤狼。
兵部侍郎王莽,则依旧渊停岳峙,山崩於前而色不变。只是那双偶尔开闔的虎目中,闪烁的精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锐利,都要冰冷。
龙椅之上,皇帝夏启面沉似水,俯瞰著下方的一切。
他喜欢这种感觉。
文武相爭,相互撕咬,他的皇权,才能稳如泰山。
楚斐的死,不过是一个引子,一个让他可以藉机敲打一下日益骄横的武將集团的绝佳由头。
就在这凝固如铁的气氛中。
一个谁也未曾想到的身影,颤巍巍的,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大理寺卿,李从文。
“陛下……臣,有本启奏。”
他的声音沙哑、乾涩,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气力。
唰——!
满朝文武的目光,如无数柄利剑,瞬间全部聚焦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