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莫诺夫摇头笑笑:“怎么会介意?”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得甚至有些寒酸的“办公室”。
墙壁是裸露的红砖,只刷了一层薄薄的白灰,墙角堆放着一些捆扎好的文件箱。
唯一的“装饰”是墙上挂着的一张巨大的苏联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图钉密密麻麻地标记着路线和城市。
办公桌上除了一部老式电话机,就是几迭厚厚的文件。
这里与其说是一家掌控着数亿卢布贸易额的跨国公司总部,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前线作战指挥部。
“秦先生,”里莫诺夫端起咖啡杯,试图驱散一丝寒意,声音带着真诚的困惑,“说实话,我很意外。以远东贸易如今的规模和影响力,您完全有能力在市中心租下最豪华的写字楼,拥有最气派的办公室。可您却选择……留在这里?”
他指了指周围的环境。
“环境简陋是吧?”秦远端起自己的咖啡,轻轻吹了吹热气,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
“里莫诺夫记者,远东贸易是做贸易进出口的公司。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办公室有多气派,而是离市场有多近,反应有多快。”
他放下杯子,目光扫过墙上的地图:“契科夫旅馆虽然不大,但它紧邻雅罗斯拉夫尔火车站——我们货物的起点和终点。”
“这里是我们最初在莫斯科的落脚点,也是我们大多数合作伙伴最熟悉的地方。在这里,我们能第一时间听到市场的声音,第一时间处理突发的问题。至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淡然,“那是给别人看的。而我们,更看重实实在在的效率。”
里莫诺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秦远的务实作风让他感到一丝敬佩。
这与他接触过的那些热衷于排场和特权的苏联国企领导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继续问道:“那么,其他在莫斯科做生意的中国人呢?那些被称为‘倒爷’的同胞们,他们也像您一样,甘于在这种环境下奋斗吗?”
“倒爷?”秦远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复杂,“这个称呼,带着点戏谑,也带着点辛酸。他们背井离乡,在异国他乡的冰天雪地里奔波,为的是什么?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在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不是说人天生就该吃苦,而是说,美好的生活,从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它需要汗水,需要智慧,需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耕耘。眼前的艰苦,是为了换取未来长久的安稳和尊严。”
“更美好的未来.”里莫诺夫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五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扇沉重的大门。
苏联建国之初,无数理想主义者抛头颅洒热血,不正是为了这个“更美好的未来”吗?
可如今……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却如此巨大而冰冷。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多了一份真正的尊敬:“秦先生不愧是能够挖掘出格瓦斯,创建了真维斯这两大品牌的人。”
“说到格瓦斯,我想问问,您是如何改进的格瓦斯配方的,在我童年记忆中,格瓦斯味道酸涩,可是你们公司的产品,甜润可口,还有一丝面包发酵的酒香。这实在是让我好奇。”
“因为我以前就喝过,在东北,我们有一家工厂叫做秋林,他们生产一种名为秋林格瓦斯的饮料。”
秦远并没有隐瞒,他就是要通过《消息报》让苏联人知道格瓦斯背后的故事。
“苏联普通人,尤其是老一辈和乡村居民,普遍掌握用面包干进行简单、自然的乳酸发酵制作基础格瓦斯的“技术”。这是一种代代相传的生活技能,不需要复杂工具和专业知识。”
“几乎如同我们中国人腌咸菜、做面酱一样,是一种生活常识和家庭传统。很多主妇或老人掌握着制作方法。“
“然而,这种家庭制作与工业化生产存在巨大技术鸿沟。前者是依靠经验产出的不稳定作物,而后者涉及专业的微生物学知识、精细的工艺控制、现代化设备和规模化生产管理。”
“我们远东格瓦斯,建立的基础就是将斯拉夫人传统的国民饮料升级为高效、高品质、大规模商业产品的“现代化生产技术”。”
“我来到苏联之后,就发现了,你们缺的不是“怎么做格瓦斯”,而是如何在工厂里又快又好地大量制造格瓦斯。”
听完这番话,里莫诺夫震惊莫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