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们纷纷低头行礼,他拱手回礼,不曾想那些人垂首更低。
朱瑜並未注意,只环顾四周,被眼前景象所震慑。
宫殿恢宏,更有一股威严气势。
这便是那位一统天下的洪武皇帝所居之处。
朱元璋见他四下张望,温声介绍:“前方是奉天殿,百官上朝之地。
其后是內殿,皇上批阅奏摺之处。”
又行一段,他指向另一座殿宇:“这便是皇上的寢宫。”
朱瑜踮脚望去,惊讶道:“不是说皇上节俭?怎建这般大殿?”
朱元璋解释:“不过一间寢臥,其余皆闢为农田,四季作物皆有栽种。”
朱瑜恍然,又指一处:“这儿呢?可是后宫所在?”
朱元璋诧异:“你如何知晓?”
“猜的,胭脂气浓得很。”他促狭一笑,“且离皇上近,方便。”
朱元璋一时未解:“方便什么?”
朱瑜眨眼:“您自个儿琢磨。”
朱元璋回过味来,恼道:“臭小子,竟敢调侃咱?”作势要打,朱瑜早溜之大吉。
他跑至宫道尽头,回头却见朱元璋缓步而来,停在一座宫殿前。
“此处供有皇后灵位。”他低声道,神色肃穆。
谈及此处,他目光中泛起追忆的波澜,侧身望向身边的朱瑜,眼中隱隱闪烁泪光。
朱瑜见状连忙靠近:“您这是...”
朱元璋抬手拭了拭眼角:“马皇后为人极善,在世时常助咱,如今去了,咱心里总惦记著。”
朱瑜沉默片刻,忽而转身走向殿门,伴隨著木轴转动的声响將门推开。
朱元璋怔在原地,目光追隨他的背影。
“既是您敬重的人,便是晚辈该祭拜的。”朱瑜回头解释,隨即望向殿內。
更深的原因未说出口——那位贤德女子,值得后人礼敬。
立於灵位前,朱瑜肃然凝视画像。
绢帛上的面容慈和可亲,令他不由心生亲近。
他郑重跪拜,奉香入炉,火星在寂静中明灭。
朱元璋的泪再抑制不住。
他望著画像无声低语:妹子,你牵掛的棱儿回来了。
这孩子聪慧有为,能担大任…咱已决意,这江山將来便交到他手中。
朱瑜起身时,见老人泪落如雨,不由扶住他臂膀:“您又想起旧事了?”
朱元璋摇头未答。
朱瑜忽挑眉打趣:“您哭得这般伤心,莫不是曾与洪武爷爭过心上人?”
朱元璋:“……”
踏出殿外,行至一处宫苑前,朱元璋抬手指向:“瞧,此处原是东宫。”
朱瑜接口:“朱允炆母子居所?应是空置了吧。”
朱瑜轻声笑道:“照您所言,这处宅院日后就是皇上在民间那位暗养公子的住所了。
“
“正是。
“朱元璋目光炯炯地望著他,朗声一笑。
老者背著手在前引路,二人行至一座宫殿前。
两队锦衣卫肃立值守,指挥使蒋瓛亲自上前,恭敬地推开殿门。
朱瑜打量眼前这位身穿飞鱼服的官员,眉梢一挑:“这位大人品级不低啊。
“
“这位便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朱元璋隨口道。
蒋瓛躬身行礼:“大人过誉了。
“
见堂堂指挥使对老者如此恭敬,朱瑜不禁咋舌:“老爷子真厉害,连锦衣卫指挥使都对您这般敬重。
“
朱元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宝库大门洞开,朱瑜迫不及待地跨入。
他对那些名剑鎧甲视若无睹,目光急切地搜寻著大明宝船的图纸。
这些图纸价值连城,当年陈友谅凭藉强大水军与太祖爭天下,其造船技术举世闻名。
歷史上建文帝出海逃亡的传说始终縈绕在朱瑜心头,让他想起太祖宝库中珍藏的那些图纸——正是郑和下西洋所用造船技术的源头。
“这里珍宝无数,你都看不上眼?“朱元璋见他来回翻找,不由发问。
朱瑜忙道:“老爷子可知陈友谅的造船图纸藏在何处?“
朱元璋面色一沉:“那些败军之將的图纸有何用处?“
朱瑜心头一紧:“该不会被太祖皇帝拿去当厕纸了吧?“
朱元璋皱眉道:“那张纸太粗糙,用著不舒坦。
“
朱瑜赶忙追问:“老人家您快帮我瞧瞧,这些图纸搁哪儿了?“
朱元璋不快地嘀咕:“儘是些败军之將的破烂玩意儿,宫里珍宝无数,偏要寻这废纸。
“虽抱怨著,还是指向角落:“喏,就在那儿堆著。
“
朱瑜匆匆跑过去,拂去厚尘,抱著图纸欣喜翻看。
可没翻几页,他突然僵住——怎么缺了几张?
猛地想起祖父方才的话,他心头一颤:“您怎知纸张粗糙?莫非......“
“洪武帝真拿图纸如厕了?“
朱元璋耳根微热。
当年剿灭陈友谅后,部將们將战利品悉数献上,这些图纸便在其中。
那时正与蒙元激战,又要防备张士诚,情急时隨手抓纸入厕......確实不如草纸好用。
“暴殄天物啊!“朱瑜捧著图纸痛心疾首。
朱元璋顿时沉下脸:“胆敢誹谤圣上!“扬手要打时,却见少年梗著脖子怒视:“这般精妙的造船术,洪武帝竟当秽纸!“
他方才已瞥见图纸玄机——陈友谅所造战船高约十米,三层甲板可驰马,底层划桨舱完全密闭。
最惊人的是外层铁甲,阳光下凛凛生寒,威势逼人。
这艘船的设计极佳,上层船舱即使激烈交战,下层动力系统也不受丝毫干扰,持续运转如常。
即便战局不利,下方仍能冷静指挥,確保船只正常航行。
朱瑜翻阅典籍后不禁感嘆,陈友谅確实厉害,竟能造出如此隔音精良的战船,堪称古代船舶技术的巔峰之作。
如今图纸上对这艘铁甲船也有详细记载,甚至连设计图都保存完好。
“您瞧,这可都是珍贵之物!”
“陈友谅虽是劲敌,但在造船方面確有过人之处……洪武皇帝怎不想想,大明將来难道就不需要战船了?”朱瑜沉著脸小声埋怨。
一旁的朱元璋眉头紧锁,却也不得不承认,朱瑜所言有理。
当年陈友谅的战船確实令他吃了不少苦头,若非其內部生乱,胜负尚未可知。
见朱瑜捧著图纸爱不释手,朱元璋心中瞭然——这小子多半还在谋划出海之事。
“你这孩子,毫无分寸!”朱元璋威严地训斥一句,隨即压低声音:“小声些,若被皇上听见,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朱瑜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仍在皇宫,方才言行確实不妥。
他仔细翻捡一阵,只挑了几份小型船只的设计图,其余则小心放回原处。
朱元璋不解:“为何不全带走?”
朱瑜摇头:“这些图纸虽好,真要造出来却需庞大財力,我的家底可不够。
先造几艘小的试试,至於大船,还得请朝廷调拨国力才能完成。”
朱瑜转向父亲问道:“老爷子,可有进展?陛下是否同意重开海禁?何时能解禁?“
“依儿臣之见,造船事宜须得提前准备,不可延误。
“
朱元璋听罢,摆了摆手:“国库空虚。
“
说罢负手迈出库房,临走嘱咐道:“若有看中的物件儘管取用。
陛下对驛站新制颇为讚许。
“
朱瑜环顾库內,唯见甲冑刀剑陈列其间。
那幅《大明混一图》更觉无用,远不及他的地球仪精妙,遂空手而出。
隨行途中,他追问父亲:“驛站新政若推行得当,岁入当颇为可观。
“
“能有多少进项?“朱元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必定超乎预料!“朱瑜信誓旦旦。
“且待成效。
“朱元璋止住话头,“若果真如你所言,届时自当为你爭取造船款项。
“
朱瑜闻言欣喜。
父子二人信步宫闕,將至奉天殿时,朱瑜忽而驻足。
“想进去瞧瞧?“朱元璋指著大殿问道。
“好!“朱瑜快步踏入殿中。
仰望著蟠龙金柱与御座,不禁讚嘆:“当真气派非常。
“
“中意?“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笑道。
朱瑜一时点头又慌忙摇头。
朱元璋近前低语:“可要试坐感受?“
“使不得!“朱瑜连连摆手,心头却泛起涟漪。
四下无人,朱元璋轻声道:“这儿就咱们。”
“爹肯定不会往外传......”
“没人知道......”
“咱祖父也绝不会说......”
朱瑜终於按捺不住,一步步挪向龙椅,口中念念有词:“就试一下......祖父您可得帮孙儿瞒著。”
“放宽心。”朱元璋郑重点头,压低嗓门,“这可是杀头的勾当,我哪敢声张。”
“那......我试试!”朱瑜心潮澎湃,一撩衣摆坐了上去。
居高临下望去,恍惚间竟像教书先生立在学堂盯著蒙童——要说威仪?倒真有几分。
朱元璋瞧他端坐龙椅的模样,眉开眼笑拍掌道:“好气派......活脱脱的天子相!”
朱瑜等了半晌,没听见那该死的系统提示音,丧气地撑膝起身,鼻腔里溢出声闷哼。
“混帐东西摆什么臭脸?”朱元璋拧眉喝问。
少年瞥了眼自家祖父,总不能直说系统没动静,只得搪塞道:“这龙椅......硬得硌骨头,坐著遭罪。”
朱元璋额角青筋一跳。
(虽瞧著確是块硬木头,可这话能明说?)
(老子刀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江山,倒被你小子挑三拣四?)
老头再忍不住,揪著朱瑜后领拎出宫门,唾沫星子溅了满路。
“从三皇五帝到秦皇汉武,哪个不是为了这张椅子拼命?”
“嫌硌得慌?便是钉板你也得恭恭敬敬坐稳了!”
朱瑜缩著脖子任他数落,忽然屁股挨了记狠踹。
朱瑜揉著酸痛的臀部,匆忙躲进房间,藉口犯困避开父亲的责罚。
他取出刚获得的图纸仔细整理,盘算银两后决定先造几艘船试试。
次日,马三保来访,看到图纸兴奋不已。
朱瑜暗自满意,此人果然痴迷航海。
有了这两件重要物品,只等洪武皇帝颁布开海令了。
时光匆匆,转眼一月过去。
这段时间朱瑜忙著造船事宜,忍受父亲的嘮叨,同时旁敲侧击朝廷动向。
这天清晨,父亲兴致勃勃地带他去参加驛站转运司的成果匯报,朱瑜心痒难耐——若收益能让皇帝满意,父亲便力促开海。
奉天殿上,文武百官齐聚。
朱棣已无心朝政,得知自己不过是备用之人后更是心灰意冷。
今日前来,只因好奇驛站转运司的成效,想看看这位名义上的兄弟究竟能为大明带来多少利益。
殿**,驛站转运司的官员们肃立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