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活著,他能继续背负使命成为有用的了,这都是楚音的选择,是给他的机会,也是给楚候府的机会。
“音音,你可以再信我一次,就好像你小时候从树上跳下来,由我接著你一样。”
他伸手抚了下她的头髮,“我永远都是你的阿兄。”
楚音点点头,“是的,我信阿兄。从开始到现在都信。”
她其实从开始就能很容易地杀死楚怀谨,但她没有,她让他受了她曾经受过的罪,让他在黑暗中冥想,自责和自省,就是为了换得此刻,一个正气凛然,突然成长的楚怀谨。
楚音转身,看似在摘树上的瓣,却是示意死士退下。是的,如果楚怀谨的回答不对,她会立刻杀了他。
楚怀谨並不知道,自己又与死神擦肩而过了一次。
接下来的数日,云京依旧沉浸在龙渊“奉旨聚將”的喧囂和北境告急的紧张氛围中,无人注意到一个名为“楚怀谨”的落魄世家子,如同尘埃般悄然消失。
在楚音縝密的安排下,楚怀谨彻底改头换面。
他抹去了象徵世家身份的所有特徵,换上了商贾常穿的深色布直裰,面容因连日奔波和刻意掩饰而显得沧桑疲惫,眼神却锐利如鹰,透著与过往截然不同的沉静与內敛。
腰间,那柄名为“义”的长剑被包裹在不起眼的布套中,紧贴著他的身体,如同蛰伏的毒蛇。
他秘密会见了楚音安排的最后几名心腹老僕,交代了楚府仅剩產业的打理事宜,实则是为楚音提供资金支持。
在一个细雨濛濛的清晨,他独自一人,背著一个简单的行囊,悄然离开了那座承载著无尽痛苦与短暂温情的城郊小院。
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他如同一个最寻常的、南下寻亲或经商的旅人,混跡在出城的人流中,踏上了通往南疆的漫长驛道。
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楚怀谨坐在摇晃的车厢內,掀开车帘一角,最后望了一眼云京那在雨幕中显得模糊而压抑的轮廓。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封封凛霄的绝笔家书——纸张已经有些发黄,字跡却依旧遒劲有力,仿佛蕴含著那位逝去战神最后的不屈与嘱託。
他又拿出那份真正的狼骑名册前半卷,指尖拂过上面一个个曾经闪耀、如今却可能已蒙尘的名字。
然后,他取出火摺子。
“嗤啦——”
微弱的火苗在昏暗的车厢內跳跃起来。楚安之眼神决绝,没有丝毫犹豫,將那份记载著“楚怀谨”过往一切身份证明、家族印信、以及与楚家有关联的所有文书,连同那封作为“引子”的封凛霄家书(他已將所有信息深深刻入脑海),一同凑近了火苗!
他不能冒一点儿险……这所有的內容他都可以復刻出来,亦是楚音如此要求的,也经过了楚音的验证。
所以烧了这些信息才是最保险的。
火舌贪婪地舔舐著纸张,迅速蔓延,將“楚怀谨”这个名字,连同他过往的软弱、彷徨、以及那份沉重的世家身份,一同化为灰烬!
橘红色的火光映照著他稜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曾经充满世家公子温润、后又饱含绝望悲愴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淬火精钢般的坚定与深沉。
马车在雨幕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通往南方的官道尽头,只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很快便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